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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秦让没有回家。
可顾婵总能在街上看见他和谢怀宁的身影,他给谢怀宁买糖果子,他陪谢怀宁放纸鸢,他低头替谢怀宁整理发簪。
顾婵心里发苦,和谢怀宁在一起时,秦让眉眼飞扬,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
可顾婵只能默默看着,然后回家时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来收拾去,不过几件旧衣,两根木钗,还有各种各样的剑穗。
顾婵一怔,想起秦让过去习武时,总是不厌其烦的系上这些穗子,他说,“若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他们认得我的剑穗,马革裹尸,我也回到婵儿身边。”
顾婵心里好像灌了碎瓷片,每动一下都扎进肉里。
秦让的剑上,已经很久没有她打的穗子了。
她叹息着收好了穗子,她和秦让,如今也只剩下这些微不足道的过去。
秦让回来时,她正在整理最后一个小箱子。
“收拾东西做什么?”秦让站在门口,声音淡淡的。
“用不上了。”顾婵没抬头,怕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秦让抿唇,“今日我休沐,带你去街上添置些衣裳首饰吧。”
顾婵错愕的抬眼,这些日子秦让借着谢怀宁父亲的势步步高升,周遭全是恭维他的声音,他们都说顾婵配不上他,谢怀宁才是他的好归宿。
顾婵不会因为出身低微自怨自艾,可她无法忽视自己心底对谢怀宁那丝...羡慕。
尤其在感受到秦让对她隐约的回避之后,心底那份想要与秦让并肩而立的期盼,几乎快将她淹没。
顾婵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终是点了点头。
就当是离开前,最后一次。
秦让牵着她的手出了门,可他们刚逛了一条街,就看到了谢怀宁。
她一袭素衣,不施粉黛,正在给流民施粥。
拥挤推搡间,谢怀宁一个趔趄。
顾婵手心倏地一凉,秦让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牵着她的手,出现在谢怀宁身边。
“当心。”他扶住谢怀宁,眼神里满是关切。
甚至不用谢怀宁多说,他就自然的接过勺柄,帮她盛起粥来。
全然忘了,顾婵还站在一旁。
“顾娘子?”谢怀宁仿佛此刻才瞧见她,“你和阿让来这边,是有事要办?”
“无事。”秦让下意识抢在顾婵前头开口,将她未及出口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顾婵眼眶一酸,在眼泪落下之前迅速转身,“我去帮伤患包扎。”
一旁是官府临时搭盖的草棚子,用来收容跟着镇北军进京的流民。
“谢小姐当真是菩萨转世,和一旁的秦校尉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秦校尉一向冷着一张脸,只有在对着谢小姐的时候才会笑一笑。”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秦让和谢怀宁有多么般配。
顾婵当然知道他们很相配,可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小娘子,我方才看到你是跟着秦校尉来的,想必是他的婢女吧,你知不知道秦校尉和谢小姐何时成婚呐?”一名老妇拽住顾婵的袖子,好奇的问道。
“秦校尉一路救了不少我们这样的难民,也只有谢小姐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这样的大英雄啊。”
顾婵脸色苍白,她仰头逼退眼眶的泪意,却还是有几滴倔强的滑入鬓角。
是啊,她和秦让,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起火了!”
顾婵神色一变,第一反应是去找秦让。
可当她逆着人流跑到粥棚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秦让早带着谢怀宁离开了。
浓烟滚滚,她被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推搡间,她重重的摔倒在地,手背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的眼前发黑。
等她踉跄着逃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秦让横抱着谢怀宁,语气焦灼,“传军医!”
谢怀宁靠在他怀里,小声问道,“顾娘子还在里面...”
秦让一怔,刚想转身,却正对上满身狼狈的顾婵。
他收回眼神,沉声说道,“不用管她,你的脚伤要紧,我陪你去包扎。”
顾婵站在原地,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颤抖着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秦让眼底对谢怀宁的紧张和在意,她看的一清二楚。
顾婵无法骗自己,秦让靠近谢怀宁是有难言的苦衷。
秦让就是对谢怀宁动了真心。
她知道,自己这场大梦结束了。
成全他的进退两难。
也彻底的解脱自己。
顾婵转身,一个人去了医馆,包扎好伤口后,落寞的回了家。
一开门,她就看见那两名穿着飞鱼服的男人。
未等顾婵反应,他们便齐刷刷的跪拜,“臣等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