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眼神一动。
高小琴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几个字：“沙瑞金书记，是陈岩石看着长大的。他管陈岩石叫陈叔，管陈岩石的老伴叫王阿姨。小时候，沙书记没少在陈家吃饭，陈老两口，拿他当半个儿子。他的小名，叫小金子。”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祁同伟的脑海里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陈岩石敢那么硬气！怪不得他敢直接叫板李达康，点名要找沙瑞金！这不是什么虚张声势，这是人家真的有这层关系！
一股寒意从祁同伟的脊梁骨窜了上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他背后的高育良，甚至赵瑞龙，他们所有人都看走了眼。他们以为陈岩石只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却没想到，这块石头下面，连着的是汉东省的天！
如果昨晚真的强拆了，真的跟陈岩石发生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看向高小琴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惊骇。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秘闻，恐怕连高育良都未必清楚！
“现在，你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高小琴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祁同伟瞬间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陈岩石，下意识地就想端一碗粥过去。
“别去。”高小琴拉住了他，“你现在去，就是刻意讨好，陈老那种人最反感这个。他自然会看到，也自然会有人告诉他。你要做的，不是去讨好他一个人，而是去团结所有人。”
祁同伟茅塞顿开。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真诚的笑容，亲自从厨师手里接过一个大勺，走到保温桶前，大声喊道：“来来来！各位师傅，各位兄弟！我是省公安厅的祁同伟！大家过来吃早饭！山水集团高总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们政府的关怀！大家放心，有我们在这里，有陈老在这里，一定给大家一个公道！身体要紧，都过来吃点热乎的！”
一个公安厅长，亲自给大家盛粥，这面子可太大了。工人们的戒心，终于开始融化。王文革带头，走了过来。
“祁厅长，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祁同伟热情地给他盛了一大碗粥，又塞了两个肉包子，“王队长，你昨晚是条汉子！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维权！我们山水集团的律师团队，今天上午就会到位，到时候还要你多配合！”
他一边分发早餐，一边和工人们拉家常，询问他们的困难，承诺政府会解决问题。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语很恳切，完全没有了公安厅长的架子。
陈岩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在人群中忙碌的祁同伟，又看了看不远处亭亭玉立、指挥若定的高小琴，眼神复杂，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李达康的手机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看到来电显示，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
是沙瑞金的秘书。
“喂，白秘书……是，是，我李达康……沙书记醒了？好，好，我马上接电话！”
李达康清了清嗓子，用近乎颤抖的手按下了接听键。
“达康同志吗？我是沙瑞金。”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力。
“沙书记！您好！我……我向您检讨！”李达康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检讨的话，留到常委会上再说。”沙瑞金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现在只想知道，大风厂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早上起来，看了看网上的新闻，国内外舆论，一片哗然啊！你们京州市，这是要给汉东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面前‘出名’啊！”
冷汗，瞬间浸湿了李达康的后背。
“不过，”沙瑞金话锋一转，“我看了直播的回放，那个山水集团的女同志，叫高小琴是吧？处理得还不错嘛，有胆识，有办法，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这一点，值得肯定。你这个市委书记，关键时刻的决断力，还不如一个女企业家。”
李达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连声称是。
“你要向陈岩石同志学习！”沙瑞金的语气重了一些，“一个快九十岁的老革命，为了保护工人的利益，能举着自己的骨头当火把！你们这些当年的兵，现在的官，还有没有他当年的那股子劲儿？”
“是，是，沙书记批评得是，我一定深刻反省。”
“好了，稳定住局面，让媒体做好正面宣传，控制事态发展。把电话给陈岩石同志，我跟他说几句。”
李达康如蒙大赦，赶紧拿着手机，小跑到陈岩石面前，恭恭敬敬地递过去：“陈老，沙书记的电话。”
陈岩石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刚才还声色俱厉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喂？是小金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