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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灵“能干活”的名声在红旗大队彻底打响了。跟着赵木匠锄草松土又快又好,跟着马老倔清淤渠不叫苦不叫累,甚至还能帮着会计老王打算盘算工分(她无意中“露了一手”,计算速度惊呆众人)。一时间,她在社员中的风评扶摇直上,连带着之前那些关于她“攀高枝”、“显摆房子”的酸话都少了许多。毕竟,在靠力气和本事吃饭的农村,一个能顶半个壮劳力的姑娘,本身就是值得尊重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纯粹的欣赏。
村里有个赖婶子,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泼辣、爱占便宜、胡搅蛮缠。她家男人赖老蔫是个闷葫芦,整天就知道蹲墙根晒太阳。大儿子赖大壮倒是壮实,但脑子不太灵光,三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小儿子赖二强,外号“二癞子”,二十出头,游手好闲,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偷鸡摸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事儿没少干,仗着他娘撒泼打滚的本事,队里也拿他没办法。
自从夏灵盖了那间小土房,赖婶子的心思就活泛开了。这姑娘,长得跟画上仙女似的,又能干,听说家里以前还是大干部(虽然倒了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重要的是,她还有间自己的房!这要是能娶进门,那不等于白捡了个金疙瘩?自家那两间破土坯房,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老二癞子眼看也说不上媳妇,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赖婶子越想越美,饭桌上就拍板了:“老二!从明儿起,你给我往那个新来的夏知青跟前凑!多献献殷勤!她那房子盖在牛棚边上,孤零零的,你多去晃晃,帮帮忙,混个脸熟!”
二癞子正吸溜着糊糊,闻言眼睛一亮。夏灵那模样,他早就馋得不行了,只是碍于人家刚来,又是知青,加上他娘之前怕惹事才没敢轻举妄动。现在有了他娘的“懿旨”,他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
“娘,您就瞧好吧!”二癞子一抹嘴,脸上露出猥琐又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夏灵被分派去给队里新种的土豆地间苗。这活需要耐心和眼力,把过密的小苗拔掉,留下健壮的。她蹲在地垄沟里,戴着顶旧草帽遮阳,动作麻利,神情专注。
没过多久,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就晃悠到了地头。二癞子穿着件油渍麻花的破褂子,趿拉着露脚趾的破布鞋,头发像鸡窝,脸上带着刻意挤出来的、自以为潇洒的笑容,嘴里还叼着根草茎。
他也不下地,就斜倚在地头的歪脖子树上,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在夏灵身上打转,尤其在她弯腰间苗时,那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往她领口和腰臀处瞟。
夏灵早就察觉到了那道黏腻恶心的视线。她不动声色,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只是身体微微调整了角度,尽量避免后背对着他。
“夏知青,忙着呢?”二癞子见夏灵不理他,主动搭腔,声音带着一股子流里流气,“这大太阳晒的,多累人啊!来,歇会儿,哥这儿有好东西给你!”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两颗皱巴巴的、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水果硬糖。
夏灵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谢谢,不用。我在上工,不能歇。”
“嗨!跟我还客气啥!”二癞子见夏灵搭腔了(虽然冷淡),以为有戏,嬉皮笑脸地就想往地里凑,“这活儿有啥难的,哥帮你干!保证比你干得快!” 说着就要抬脚踩进地里。
“赖二强!” 一个粗嘎严厉的声音猛地响起,像炸雷一样。是负责这片地的马老倔!他扛着锄头,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二癞子,“你他娘的皮又痒痒了?谁让你在这儿晃悠的?队里的活干完了?滚一边去!别耽误夏知青干活!”
二癞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马老倔这倔老头。被他一吼,脖子一缩,但仗着他娘的名头,还是梗着脖子:“马……马叔,我这不是看夏知青一个人干活辛苦,想帮帮忙嘛!”
“帮忙?就你?”马老倔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二癞子脸上,“你他娘的不添乱就是烧高香了!赶紧滚蛋!再在这儿碍眼,小心我拿锄头把你腿打折!” 说着,手里的锄头重重往地上一顿。
二癞子吓得一哆嗦,看着马老倔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这倔老头真敢动手,心里发怵,嘴上却还不服软地嘟囔着:“凶什么凶……夏知青,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啊……” 说完,灰溜溜地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剜了马老倔一眼。
马老倔对着二癞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向夏灵,语气缓和下来,“夏丫头,甭搭理这种赖皮货!安心干你的活,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谢谢马叔。”夏灵抬起头,对马老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眼神清澈真诚。她确实感谢马老倔的仗义执言。
但事情没完。二癞子虽然被马老倔赶走了,但他娘赖婶子的心思却没死。她改变策略,开始发动“舆论攻势”。
傍晚收工,夏灵在河边清洗沾满泥巴的手脚,就听见不远处几个洗衣服的妇女在低声议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她耳朵里:
“……听说了吗?赖家二小子看上夏知青了!”
“可不是嘛!今天还巴巴地去地里献殷勤呢!”
“哎呦,赖婶子那算盘打得,我在村东头都听见了!不就是图人家姑娘能干,还有间房嘛!”
“啧,夏知青那模样那身段,配二癞子?真是一朵鲜花……”
“嘘!小声点!赖婶子那人你也知道,惹不起!不过话说回来,夏知青孤身一人在这儿,赖家要是真豁出脸皮去缠,也够她受的……”
“就是,姑娘家脸皮薄,万一被缠上了……”
夏灵面无表情地洗完手,站起身。那些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个妇女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夏灵仿佛没听见,拎起水桶,平静地往回走。
赖家?二癞子?她心里冷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纠缠和算计,在她眼里不过是令人厌烦的蚊蝇。她连星际特工组织的背叛都经历过了,还会怕一个村妇和一个小混混的觊觎?
回到自己那间小屋,灶膛里的火已经熄了,但余温尚在。夏灵关上门,插好简陋的木门闩。她走到墙角,蹲下身,没有去碰那个隐藏的暗格,而是仔细检查了门闩和窗户的插销。
还不够牢固。她需要更可靠的防护措施。
她添了一把柴,重新点燃灶火。火光跳跃,映在她沉静的眼眸里。赖家的纠缠,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独立和安全的重要性。这间小屋,是她的堡垒,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和染指。看来,在等待西北消息的同时,她得尽快给这个堡垒加上一些“防御措施”了。
至于二癞子?如果他和他那个泼妇娘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她就范,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夏灵,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而且,是“合情合理”、让他们挑不出错的办法。
火光映照下,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平静的生活下,暗流已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