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待大厅之内,气氛诡异地凝固着。

秦剑锋等人屏住呼吸,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如同一块块顽石,藏身于巨大的装饰盆栽之后,连一丝气息都不敢外泄。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前方那两个刚刚汇合的、谜一般的女人身上。

紫衣的【卡芙卡】,神秘优雅,如同暗夜中盛开的剧毒之花,一言一行,都带着令人心魂动摇的诡异魔力。

而那个后来出现的银发少女,则更是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秦剑锋注意到,此女出现之后,并未手持任何法器或罗盘一类的东西。然而,在她的身遭,那些之前他们所见的、由无数蓝色光线组成的玄奥符号,正凭空浮现、环绕、生灭不息。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那些代表着“法则”的符号便随之起舞,仿佛她就是这片天地的神祇,而整个秘境的“道”,都是她手中可以随意揉捏的黏土。

这已经超出了“神通”的范畴,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柄。

“替人擦屁股可不是我的工作。”银发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娇小外表不符的淡漠与疏离,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你说对不对,卡芙卡?”

卡芙卡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好啦好啦,你把它丢哪去了,银狼?”

“随手打的坐标,没什么讲究。”名为【银狼】的少女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很关心那只虚卒的去向吗?”

那可是堪比筑基后期的君王级魔神啊!在她口中,竟像是随手丢掉的一件垃圾!秦剑锋等人听得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不关心啊~”卡芙卡的语气轻松写意,“只是不管看几次我都会想,你的手段还真是不可思议~”

“修改现实数据而已,不值一提的小把戏。”银狼的话语,更是石破天惊。

修改现实!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秦剑锋和柳清颜的心头!修士逆天而行,所求的,不正是超脱天地,掌握法则吗?可即便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元婴真君、化神天尊,也只是“顺应”和“利用”法则,何曾听闻有谁敢狂言“修改”现实?!

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刚刚看什么东西那么津津有味?也给我瞧瞧?”卡芙卡好奇地问道。

“黑塔的玩具,空间站收藏的‘奇物’目录。”银狼说着,在她面前的虚空中,拉开了一道由蓝色数据流组成的、半透明的光幕,“里边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奇物目录……”柳清颜在心中默念。在她看来,这必然是一份记载着此地所藏上古重宝的秘录。

“比如?”

“有一把枪,能给它准星里出现的生物打分,从0到100不等。”

卡芙卡闻言失笑:“…这哪里有趣了。” 9

“你不好奇自己会得多少分吗?…我还挺想知道的。”银狼的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好啊,要是顺路的话就去玩一下吧~”卡芙卡欣然同意,随即话锋一转,“目标地点在哪儿?”

“沿着左边门后的回廊继续深入,有个放置了某种‘奇物’的房间。”银狼划动着虚空中的光幕,一个三维的、标注着红点的地图一闪而过。

卡芙卡的眼神,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星核’……万界之癌,就在那里?”

“它能告诉我们‘星核’在哪里。”银狼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星核!

又是这个词!

秦剑锋等人心神剧震。他们终于确定了,这两个恐怖女人的最终目标,就是那个名为“星核”的东西!而“万界之癌”这个称谓,更是让他们感到一阵不祥。能被称为“癌”的,必然是某种会无限扩散、带来毁灭与死亡的绝世凶物!

谈话结束,卡芙卡与银狼不再停留,转身便向着那条左边的回廊走去。

“跟……还是不跟?”一名弟子用颤抖的神识传音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剑锋的身上。

秦剑锋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他已经探听到了足够惊人的情报,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撤退,将“星核”这个关键信息带回宗门。

但他的直觉,他那属于顶尖剑修的、对“道”的敏锐直觉,却在告诉他另一件事——如果他今天退了,他将永远失去窥探更高层次“天地”的资格。

“跟!”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字。

“富贵险中求,大道……亦然!”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追踪。

秦剑锋等人,将宗门秘传的《龟息敛神秘术》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如同一缕缕无声的幽魂,远远地吊在那两个女人的身后。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所察觉。

这一路上,他们再次见证了何为“神迹”。

凡是上锁的通路,都会在银狼走近之前,便自行解锁。凡是挡路的魔神,都会在她弹指一挥间,被数据洪流所吞噬,消失无踪。所有的监察法镜,在她们经过之后,都会陷入诡异的循环影像之中。

他们仿佛行走在一个“不存在”的世界里,整个秘境,都在为她们让路。

终于,在穿过了一条漫长而戒备森严的廊道后,她们在一间毫不起眼的、隐藏在墙壁夹层中的密室前,停下了脚步。

这间密室,没有任何门扉,只是一面光滑的合金墙壁。

秦剑锋等人屏息凝神,躲在远处的拐角,他们想看看,这两个女人,又要用何等惊世骇俗的神通来“开门”。

只见银狼走上前,伸出白皙的手掌,在那光滑的墙壁上,如同弹奏琴弦般,虚空点触了几下。

嗡——

整面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数据漩涡,露出了后面那个充满了幽蓝色光芒的、神秘的房间。

而房间的正中央,那让他们此行所有疑惑的根源——【星核】,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是一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物体。

它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会让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扭曲。它的核心,是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而黑暗之外,又包裹着一层充满了无穷生机与创造之力的、璀璨的星云。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沌……所有截然相反的“大道法则”,都在这颗小小的物体之上,达到了一种扭曲而完美的融合。

仅仅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秦剑锋就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神魂之中,更是生出了无数的幻象与魔念。贪婪、恐惧、狂喜、绝望……种种心魔,齐齐涌上。

“凝神!守住道心!”他低喝一声,舌尖的刺痛让他强行保持清醒。

身旁的几名弟子,早已是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显然也在苦苦抵御着那“星核”散发出的、无形的精神污染。

“万界之癌……”柳清颜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原来……是真的。此物,乃是大道之毒瘤,是沾染不得的绝世凶物!”

就在他们为星核的恐怖而心神失守之际,场中的银狼,已经开始了她的“工作”。

“有套独立的防护系统……”银狼的声音传来,“看来对黑塔而言,‘星核’不是寻常的藏品呢。”

“取得出来么?”卡芙卡问道。

“当然,”银狼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在骇客领域,就算天才黑塔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她双手齐出,十指在虚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无数蓝色的数据流,从她的指尖涌出,化作一条条锁链,狠狠地撞向那封印着星核的无形护罩!

在秦剑锋等人的眼中,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银发少女,正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玄奥无比的手法,掐动着法诀!她没有调动任何天地灵气,而是直接从虚空中,抽取着最本源的“法则之力”,化作一道道秩序神链,去解析、去瓦解那个同样由法则构成的、上古级别的封印大阵!

这是一场神仙打架!

是两个不同体系的“法则”在进行最直接的对撞!

“好了。”

片刻之后,银狼停下了动作,那封印着星核的护罩,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悄然瓦解。

“载体的准备也拜托你了~”卡芙卡笑道。

“载体准备好了。”银狼点了点头。

随着她的话音,更加令修士们三观尽碎的一幕,发生了。

银狼将手,按在了房间中央的一处控制台上。光芒大作,无数的粒子从虚空中汇聚而来,在房间的中央,渐渐地、渐渐地,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从骨骼、到经脉、到血肉、再到皮肤……

一具完美的、毫无瑕疵的、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躯体”,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被凭空“创造”了出来!

“这……这是……”

“无中生有!是传说中,造物主才拥有的创世之能!”

“魔鬼!她们是魔鬼!竟敢染指生命的禁区!”

所有的修士,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不是修行,这是禁忌!是亵渎!是向天道发起的、最狂妄的挑衅!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女人,不是来“寻宝”的。

她们,是来“造神”,或者说,“造魔”的!

而那颗“万界之癌”【星核】,就是即将被种入这具完美“载体”的……魔种!

“你来决定吧。”银狼对卡芙卡说道。

卡芙卡缓缓走到那具新生的“载体”面前,伸出手,似乎有些犹豫。

“艾利欧说过,这个选择会改变很多东西……”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艾利欧也说过,做出这个选择的人必须是你。”银狼催促道。

“这……这可是个非常重大的决定。”卡芙卡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们口中的对话,再次透露出那只名为“艾利欧”的幕后黑手,那早已写好的“剧本”。

最终,卡芙卡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转过身,走向那颗失去了束缚、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星核。

她伸出手,在那足以让筑基修士道心崩溃的能量侵蚀中,竟是毫发无伤地,将那颗“万界之癌”,轻轻地捧在了手中。

然后,她转身,走回那具完美的“载体”面前。

在秦剑锋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她将那颗跳动着的、充满了毁灭与混沌的星核,缓缓地、温柔地,按进了那具“载体”的胸膛之中。

嗡——!

星核入体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整个密室,整个空间站,甚至整个秘境,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秦剑锋等人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威压扑面而来,神魂刺痛,道心欲裂,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修为稍弱的几名弟子,更是当场昏死了过去。

“快退!”

秦剑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他知道,他们已经目睹了一场不该被凡人所窥探的禁忌仪式。一个恐怖的、以“万界之癌”为核心的“先天魔胎”,就在他们的眼前,诞生了!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拉起身边还在发愣的柳清颜,带着剩下的几名还能动弹的弟子,疯了一般地,向着来路逃去。

他们必须逃!

必须把这个足以颠覆整个玄天大陆修仙界认知、甚至可能带来灭世之灾的恐怖情报,带回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间充满了幽蓝色光芒的密室里,植入了星核的“载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卡芙卡看着那双迷茫的眼眸,俯下身,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该起床了。”

耐心等待她睁开眼睛,卡芙卡笑道。

“听我说:接下来你会遇到很多危险,身处可怕的困境;但你也会遇到许多美妙的事情……”

“而在旅途的尽头,所有困扰你的谜题都将会解开。”

“这就是艾利欧所预见的……以及你将抵达的未来……”

逃亡的路上,柳清颜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撼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如今在她看来,如同魔巢般恐怖的密室,脸色惨白地对秦剑锋传音道:

“秦师兄……我明白了……”

“她们……她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寻找什么宝物……”

“她们本身,就是灾祸的源头。”

“她们不是来盗取一场灾难……”

“她们是来……亲手种下一场灾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