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还黏在睫毛上，楚昭睁开了眼。
左肩那道“废”字烙印正微微发烫，像被炭火轻烤，又像有虫子在皮下爬行。他没动，也没喘粗气，只是静静躺着，任风雪残渣在额角融化，顺着眉骨滑下。
他记得那盏灯。
也记得那道声音。
不是梦。
他闭眼内视，九条细若游丝的暗金脉络盘踞经脉深处，不走常规灵道，反倒像藤蔓缠绕枯木，静伏不动。可当祠堂外一名护卫提气巡过，灵力波动掠过空气的刹那——那九道脉络猛地一颤，如嗅到血味的鲨鱼，无声张口。
一丝灵力被抽离，穿体而入。
楚昭心头一跳。
不是他自己引的，是那阵，自己动的。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到胸前玉佩。温的，贴着心口，像刚被人焐过。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远处传来脚步声。
楚炎来了。
楚家嫡系，淬体七重，族中重点栽培的苗子。平日见他跪雪地里，总要踹两脚才肯走。
今日也不例外。
“哟，还没冻死？”楚炎一脚踹在楚昭肩头，力道不重，但足够让他翻滚两圈。
楚昭顺势摔出去，嘴角溢出一丝血线，脸色发白，眼神涣散，标准的废物反应。
可就在楚炎灵力震荡扩散的瞬间，那九道暗脉骤然扩张，如深渊开喉——
嗡。
楚炎体内逸散的灵力，全被吞了。
一丝不剩。
楚昭体内暗流涌动，那点灵力顺着暗脉游走一圈，竟在丹田残窍里沉淀下来，像沙砾沉河。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破碎的丹田壁，有极其细微的修复迹象。
他装作喘息困难，咳了两声，把嘴里那口血咽了回去。
楚炎皱眉：“你体温怎么这么高？”
旁边随从笑：“许是快烧死了，回光返照。”
楚炎没接话，盯着楚昭看了两秒，转身就走。
楚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远去。
他缓缓攥紧拳头。
不是回光返照。
是他在变强。
别人修炼靠打坐引气，他靠挨打吸灵。
这阵，真他娘的是个挂逼外挂。
夜里，破屋漏风，屋顶塌了半边。
楚昭盘坐在干草堆上，背靠土墙，玉佩贴在心口。他没敢运转任何功法，生怕经脉承受不住反噬。但他发现，只要心神沉入那九道暗脉，它们就会自动运转，像呼吸一样自然。
吸——
空气中游离的灵力被缓缓抽纳，汇入暗脉。
呼——
灵力在经络中循环，修复微损之处。
他不敢贪多，一点点来。可就这么一晚，体内的灵力竟已凝实不少，经脉也比白天顺畅许多。
最离谱的是，他丹田虽碎，但那点残窍像是被重新盘活了。灵力进去后，竟开始自主压缩，形成微弱气旋。
淬体三重……快了。
他闭眼感受，九道暗脉如九条潜伏的蛇，蛰伏在血肉深处，只等外界灵力靠近，便猛然噬咬。
白天楚炎那一下，吞了至少三成灵力。若是再来几次，说不定能直接冲到四重。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嘴角一勾就收。
以前他拼死修炼，族里给的灵药少得可怜，还得看管事脸色。如今倒好，不用求人，也不用抢，只要站着不动，别人一动手，他就变强。
主打一个被动升级，挨打致富。
这波啊，这波是躺赢局。
第二天清晨，楚昭没去祠堂。
他躲在后山断崖下，找了个废弃猎户棚子，继续试验那阵的吞噬范围。
结果出乎意料——
只要灵力波动进入他身周三尺，就会被自动抽纳。强弱不论，多寡不论，来者不拒。
他甚至故意引了一头淬体二重的野狼靠近，等它咆哮扑来时，体内暗脉一震，狼身上逸散的气血之力竟也被吞了三成，直接导致它扑空摔倒，爬起来愣了半晌，才夹着尾巴跑。
楚昭摸着下巴。
这玩意儿，怕是连战斗余波都能吸。
以后打架，别人越猛，他越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喧哗。
楚家演武场今日开放，年轻一辈要进行月考，排名靠前者可得灵石三块，淬体丹一颗。
楚昭眯了眯眼。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
不是为了买，是为了“站”。
只要有人在他旁边运功、对战、甚至放个灵力护盾，他就能吸。
这哪是考试？这是自助灵力 buffet。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往演武场方向走。
路上遇见几个杂役，见他过来，纷纷避让。
“那不是楚昭？他还敢来？”
“听说昨夜守祠老仆说他晕在雪里，差点冻死。”
“废人一个，来这儿丢脸？”
楚昭没理，低着头，脚步平稳。
他现在最不能暴露的，就是清醒。
越废物，越安全。
演武场设在楚家东院，青石铺地，边缘立着测力桩和灵压柱。考核内容简单粗暴：一柱香内，引气入体，冲击灵压柱，数值越高，排名越前。
楚昭排在末尾。
前面大多是淬体四重以上，灵力澎湃，一掌拍出，柱身嗡鸣，数值飙到八百以上。
轮到楚昭时，全场哄笑。
“快看，废物上场了！”
“他丹田都碎了，能打出个屁？”
“赌十块下品灵石，他连一百都不到！”
楚昭走到灵压柱前，双臂抬起，做出引气姿态。
他当然引不了气。
但他能“吸”。
场边站着十几个候考弟子，个个灵力充盈，呼吸间都有微弱波动。楚昭站定，九道暗脉悄然张开，如蛛网铺开。
吸——
灵力如溪流汇海。
他体内灵力迅速充盈，丹田残窍气旋加速，经脉胀满，几乎要炸。
他强压住，只让一丝灵力涌入双臂。
“轰！”
一掌拍出。
灵压柱数值跳动：412。
全场瞬间安静。
有人揉了揉眼，以为看错了。
“四百一十二？！他一个废人，怎么可能？”
“是不是柱子坏了？”
考官皱眉，亲自检查灵压柱，确认无误。
楚昭收回手，脸色发白，像是耗尽了力气，踉跄后退两步，扶住石桩才站稳。
“咳……”他咳了一声，嘴角溢血，虚弱道：“尽力了……”
众人信了。
一个丹田破碎的人，能打出四百多，已经是奇迹，代价必然是重伤。
只有楚昭知道，他根本没伤。
那口血是咬破舌尖的。
他刚才那一掌，实际能打到八百以上。但他不敢，怕暴露。
四百一十二，刚刚好。
够拿奖励，又不至于惊动长老。
考官记录成绩，宣布：“楚昭，第四名，奖励下品灵石三块，淬体丹一颗。”
有人不服：“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禁药！”
考官冷笑：“有本事你去测，测出来四百，我也认。”
那人闭嘴了。
楚昭接过奖励，灵石入手冰凉，他没看，直接塞进怀里。
丹药他也没吞，留着当备用。
他知道，从今天起，楚家不会再把他当死狗看了。
一个能打出四百一十二的“废人”，背后一定有秘密。
但没关系。
他们越好奇，越想查，就越得靠近他。
而只要靠近——
他就吸。
吸到他们怀疑人生。
夜里，楚昭回到破屋。
他盘坐床上，将三块灵石摆在身前。
灵石散发微光，灵力缓缓逸散。
他没主动吸收，而是让九道暗脉自行运转。
吸——
灵力如雾涌入体内，比白天更顺畅。
他闭眼感受，修为在缓慢攀升，经脉愈发坚韧，丹田残窍中的气旋越来越稳。
淬体三重……成了。
他睁开眼，左肩“废”字疤痕忽然一烫，一道金纹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楚昭低头看着那道疤，轻轻笑了。
这伤，以后得留着。
毕竟是他咸鱼翻身的起点。
他抬手，将最后一块灵石握在掌心。
石屑从指缝落下，灵力被抽干，只剩一块灰白残渣。
他松手，残渣掉在地上。
窗外月光斜照，映在他肩头。
金纹再次浮现，比刚才更清晰，停留了足足两息，才缓缓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