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站在深渊裂隙边缘，掌心残留着玉佩碎粉的颗粒感。那层被心头血浸透的姜家阵纹还在指尖微微发烫，像一块烙铁，烧得他神经绷紧。
他没回头，直接朝着城西方向掠去。
药库的通风道铁栅刚被人拧开一道缝，锈迹蹭在石墙上，留下三道平行划痕。楚昭贴着墙根滑入，动作轻得连尘埃都没惊起。里面药柜林立，空气里飘着安神散特有的苦香——这玩意儿本该用来镇定心神，可他知道，今晚它要运去的，是压住邪阵反噬的催命符。
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回响。楚坤来了，身后只带了一个亲卫，明显是走暗线交接。
楚昭伏在横梁上，屏息。
等那人伸手去拿柜底暗格的药匣时，他动了。
一脚踹下横梁，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右手五指张开，直扑楚坤后颈。暗脉瞬间激活，护体灵光刚起就被吸成虚影，连反应都来不及，楚坤整个人就被拽进墙角暗门，摔进一条废弃的地下水道。
“谁——”亲卫刚喊出半个字，楚昭已闪身而出，一掌拍在对方胸口。灵力未散，反而倒卷而回，顺着接触点反向钻入经脉，搅得对方气血逆行，扑通跪地，口吐白沫。
楚昭看都没看，反手关上暗门，锁死机关。
地底暗室潮湿阴冷，唯有墙上一盏残油灯摇晃着昏光。楚坤被按在墙上，脖颈抵着锈铁管，呼吸粗重。
“你儿子今早进了姜家别院。”楚昭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到现在，还没出来。”
楚坤瞳孔一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昭笑了下，没说话，左手缓缓搭上他手腕。
暗脉轻启，不吞噬，只抽取。
一丝丝灵力被抽离，却不是抽空，而是像针一样，一寸寸刺进经络深处，制造出被活剥般的幻痛。楚坤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滑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我说了……我不知道……”
“那我再问一遍。”楚昭俯身，声音压低，“锁魂印，是谁种下的？姜家大长老，每月初一开坛，祭的是什么？”
楚坤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嘴角突然溢出血线，七窍渗出的血滴落在地，竟在石板上腐蚀出几个微小阵纹，与玉佩内层纹路如出一辙。
楚昭眼神一凝。
果然是同源邪阵。
他指尖一挑，将楚坤怀中掉落的半张药方抄入袖中。墨迹未干，写着“童血三钱，阴骨五分”，落款是个“坤”字。
好一个二长老，亲手配药，亲自交接，干得挺熟。
“姜家已经被堕仙控制了。”楚坤喘着气，终于松口，“三年前大长老就换了心窍，每月底用童男童女续命，维持邪阵运转……锁魂印是引子，等姜沉月满十六，就要拿她补阵，唤醒‘阴祭大阵’……”
楚昭眼神冷得像冰。
“为什么是她？”
“纯阴之体……是阵眼最佳祭品……”楚坤声音发抖，“他们……早就盯上了……从她出生那天就开始布局……”
楚昭沉默片刻，忽然松开手。
楚坤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可以放你走。”楚昭说，“但你得告诉我，姜家别院地库，怎么进？”
“不可能……入口被阴锁阵封着……只有纯阴血脉才能开……”
楚昭冷笑：“那就让她来开。”
祖屋祠堂的门槛上，一撮细粉静静躺着，在晨光下泛着微不可察的灵光波动。
姜沉月推门出来时，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着那撮粉，指尖无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有一块旧疤，从小就有，从未愈合。此刻正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
她蹲下身，伸手触碰。
粉末瞬间化作流光，钻入她指尖。
下一秒，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坐标——城南姜家别院，地库入口。
她站起身，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
别院后墙，楚昭靠在阴影里等她。
她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站到他身边。
楚昭从袖中抽出那张药方残页，递过去。
“你信他们，还是信你的眼睛？”
姜沉月接过，手指微微发抖。她盯着“童血三钱”四个字，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上。
墨迹遇泪，竟开始蠕动，显出血色符文，浮现两个字——
婉儿。
她妹妹，那个五岁就被说“夭折”的姜婉儿，还活着。
“她在地库。”楚昭说，“我们得进去。”
姜沉月深吸一口气，点头。
两人绕到别院地底入口，一道青铜门嵌在石壁中，门心刻着扭曲的锁形阵纹，泛着幽光。
她抬起手，指尖划破，血滴落阵眼。
嗡——
阵纹亮起，青铜门缓缓下沉。
腥风扑面。
百具童尸悬于梁上，脐带连着中央血池，池面浮着一层暗红油脂，咕嘟冒着泡。池底隐约可见人形轮廓，四肢被铁链锁住。
楚昭一步踏入，暗脉全开。
邪气如潮水般涌来，刚触到他体表，就被九条经络无声吞噬。灵力与煞气在体内交汇，压缩、提纯，冲向丹田瓶颈。
咔。
一声轻响，仿佛冰层裂开。
凝气六重，破。
他站在血池边缘，目光死死盯着池底那具女童身影。
下一瞬，女童睁眼。
苍白的脸，空洞的眼，嘴唇微动。
“姐姐……快走……”
声音微弱，却清晰。
“他们要拿你补阵……今晚……就是初一……”
姜沉月浑身一震，扑到池边：“婉儿！”
女童抬手，指向她心口，又缓缓落下。
楚昭一把将她拉开。
“别碰池水。”
他盯着池底铁链，忽然发现每根链节上都刻着细小符文，与玉佩内层、楚坤血泪腐蚀出的阵纹，完全一致。
这不是姜家的阵。
是堕仙的印。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暗脉微微跳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血池再次翻涌，女童的身影开始下沉。
楚昭伸手，指尖刚触到水面。
池底传来低语，不止一句，而是无数声音叠加，齐声呢喃——
“祭品已齐……只差主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