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溪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抄近路穿过操场边缘回宿舍。傍晚的操场喧嚣沸腾，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密集如鼓点。她正低头想着稿子的修改方向，眼角余光只捕捉到一团模糊的橘色影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和力量，狠狠砸中了她的右侧额角！
“砰！”一声闷响。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剧痛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意识，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是一片令人心慌的黑翳。她踉跄着向后倒去，书散落一地，耳边传来模糊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同学！你没事吧？”
“砸到头了！快叫校医！”
混乱的嘈杂声中，一个沉稳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感。林溪忍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是沈清远。他不知何时出现的，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和痛苦。他一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快速而清晰地对着电话那头下达指令：“校医院急诊，有学生头部被篮球撞击，疑似轻微脑震荡，我马上带人过来。” 语气是林溪从未听过的冷峻和不容置喙。
他没有理会旁边几个惊慌失措跑过来的男生，只是低头看着她，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看着我，林溪。保持清醒，别睡。能走吗？”
额角的疼痛一阵阵抽紧，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林溪只能虚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沈清远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收拢起来塞进自己臂弯，然后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
林溪愣了一下，疼痛和眩晕让她反应迟钝。沈清远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宽阔的后背像一道沉默的山梁。林溪最终顺从地、带着点笨拙地趴了上去。他的肩膀很宽，步伐极其稳健，穿过操场的喧嚣和周围或好奇或关切的目光，直奔校医院。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莫名安心的气息，竟奇异地稍稍压过了额角的剧痛和眩晕带来的恐慌。林溪把发烫的额头轻轻抵在他坚实的肩胛骨上，闭上了眼睛，第一次觉得，这个“沈教授”的后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校医处理了额角的瘀伤，确认没有大碍，但需要静养观察几天。沈清远一直陪在旁边，沉默地办理手续，取药。直到走出校医院大门，夜色已深，凉风吹来，林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件带着体温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无声地落在了她肩上。
“谢谢……”林溪裹紧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外套，声音还有些虚弱。
“嗯。”沈清远只是应了一声，走在她身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时无话。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林溪搜肠刮肚想找点话题打破僵局，忽然想起前几天听室友八卦时提到的一个名字。
“那个……沈教授，”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细细的，“您认识……苏晚晚吗？”
沈清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溪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似乎在判断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路灯的光线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苏晚晚？”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位新晋的影后？略有耳闻。怎么突然问起她？”
“哦，没什么没什么，”林溪连忙摆手，额头被牵动，又疼得“嘶”了一声，“就是……前几天听室友八卦，说您……呃……好像挺欣赏她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的什么蠢问题！简直八卦又失礼！
沈清远沉默了几秒，就在林溪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的时候，他忽然极轻地、几乎像是自嘲般地哼笑了一声，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欣赏？”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投向远处校园里幢幢的楼影，语气带上了一种林溪从未听过的、近乎苦涩的复杂意味，“或许吧。不过，隔着屏幕和新闻的欣赏，与靠近真实的距离，是两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只是那平淡之下，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走吧，送你回宿舍。”
林溪没再追问，裹紧了他的外套，默默跟在他身侧。夜风吹过路旁的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沈清远线条冷硬的侧脸。原来这位看起来无懈可击、沉稳如山的沈教授，心里也会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人？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