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浑浊的酒气被隔绝在车门外,世界骤然陷入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雨水密集地敲打着车顶,噼啪作响,像无数颗冰冷的心在疯狂擂鼓。车厢内弥漫着湿衣服的水汽、雨水的气息,以及一种刚刚被点燃、又骤然冷却的、名为情欲的硝烟味。
林溪背靠着冰冷的真皮座椅,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唇上残留的、属于沈清远的触感和气息,滚烫、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性,此刻却像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她甚至能尝到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在一起,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可随之而来的不是悸动的甜蜜,而是被冒犯的钝痛和一种冰冷的茫然。
她刚刚……是被吻了?被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沈教授?
在她还没能从这个巨大的冲击中找回呼吸的节奏时——
“林溪同学。”
沈清远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公事公办的冷静,与方才那个在昏暗酒吧光影里、粗暴地将她拽出混乱、然后不容分说吻上她的男人判若两人。他坐直了身体,双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被密集雨刮器不断刮开又迅速模糊的挡风玻璃,镜片后的眼眸深不见底,所有方才失控的火焰仿佛从未燃起。
“不好意思,”他顿了顿,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为我的不理智向你道歉。”
道歉?
林溪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车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湿漉漉的车窗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张脸,恢复了惯有的、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冷硬和完美。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毁灭般力道、将她按在座椅上掠夺亲吻的人,只是一个可笑的幻觉。
一股冰冷的、带着巨大羞辱感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猛地冲上林溪的头顶!烧毁了她所有的茫然和那一点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悸动。
“道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撕裂的尖锐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沈清远!你刚才在干什么?!把我当什么了?”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身体因为愤怒而绷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一时冲动?情绪失控?还是你沈教授觉得,酒吧里随便拽出来一个女的,都可以这样‘不理智’一下?!”
她的质问,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砸在密闭的车厢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和无法言说的委屈。
沈清远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骨节突出。他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那沉默,在林溪眼中,成了最冷酷的默认和最高高在上的不屑。他甚至连解释都吝啬给予。
“你总是这样!”林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而带上了一丝哭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冷静自持!永远用你那套该死的逻辑和规则框住一切!好像你沈教授永远都不会犯错,永远都不会失控!好像别人的感受,别人的心,在你眼里都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变量!”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看着他那张在昏黄光影下、完美得令人心碎又令人憎恨的侧脸。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还有那被“道歉”二字彻底点燃的羞辱感,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动,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堤坝。
去他该死的规则!去他该死的冷静!
她解开安全带,身体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朝着驾驶座扑了过去!
动作快得沈清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股清甜微醺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和酒气的味道,瞬间强势地侵占了他的呼吸。紧接着,一个温软的、带着颤抖和巨大力量的物体,狠狠撞上了他的唇!
不是方才他那种带着侵略性的掠夺。这是一个生涩的、毫无章法的吻。牙齿磕碰到了他的唇瓣,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胡乱地、笨拙地在他唇上碾磨、吮吸,试图撬开他紧闭的齿关。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用最原始方式反击的幼兽,毫无技巧可言,却充满了令人心惊的、不顾一切的赤诚和绝望的力量。
沈清远的身体骤然僵硬!如同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高压电流击中!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林溪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被泪水彻底模糊、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那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的唇线,那写满了孤注一掷的倔强和不顾一切的爱恨!
时间仿佛在雨声敲打的车厢里凝固了。
林溪用尽全身的力气吻着他,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炽热的情绪在燃烧。她的双手死死揪住他肩头昂贵的衬衫布料,指甲几乎要透过布料嵌进他的皮肉。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她的脸颊,也沾湿了他的皮肤。
她不管不顾,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用这个破碎的吻,宣泄着她所有的委屈、愤怒、爱恋和不甘。
终于,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猛地退开寸许。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沈清远同样灼热的唇上。她死死盯着他那双因为震惊而失去焦距、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泣血的控诉:
“沈教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正视你自己的感受?!”她的手指用力戳着他坚硬的胸膛,隔着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那同样剧烈起伏的心跳。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承认你对我有感觉!承认你刚才那个吻,不是什么狗屁不理智的道歉就能抹掉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你看啊!沈教授!你好好看看!”
她猛地抓起他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着,指尖冰凉。她用力地将他的手掌,按在了她自己剧烈起伏、如同擂鼓般狂跳的胸口!
隔着单薄的、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她心脏那沉重、急促、仿佛要破膛而出的搏动,毫无保留地、清晰地传递到他冰冷的掌心!
“你看!”林溪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滑落,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悲壮的笃定,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远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你的身体——”
“它比你的嘴巴——”
“诚实一万倍!!!”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心脏在他掌心下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车窗外永无止境的、冰冷的雨声。
沈清远的手掌,被她死死按在她温软却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滚烫的温度,那沉重急促的搏动,像最原始的岩浆,顺着他的掌心、手臂,一路灼烧而上,瞬间焚毁了他所有精心构筑的理智堤坝!他镜片后的瞳孔,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剧烈地颤抖、收缩!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压抑,彻底冲垮了那层冰冷的、名为“沈教授”的面具!
就在林溪以为这最后的控诉也将如石沉大海,换来他更深的沉默和冰冷的抽离时——
她按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猛地翻转!
不再是林溪抓着他,而是他滚烫的、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指,骤然反客为主,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溪痛得闷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带着毁灭性气息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
沈清远的身体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猛兽,带着一种山崩海啸般的失控,猛地朝她压了过来!不再是方才她那种生涩莽撞的扑袭,而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带着碾压般力量的侵袭!
“唔!”林溪所有的惊呼都被堵了回去。
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毁灭性的掠夺,狠狠砸了下来!
不再是那个带着愤怒和惩罚意味的掠夺。这个吻,是海啸!是火山喷发!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冲破地壳的熔岩洪流!
滚烫、灼热、带着一种要将她灵魂都吸吮出来的力道。他的唇舌不再有任何试探,不再有任何矜持,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疯狂地扫过她口腔的每一寸领地,纠缠着她的舌尖,吮吸着她的气息,吞噬着她所有的呜咽和眼泪。那气息霸道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雪松的冷冽、烟草的苦涩、威士忌的醇烈,还有一股更深沉、更原始的、属于沈清远本身的、被压抑了太久终于破闸而出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欲望和……认输!
是的,认输!
这不再是一个教授对学生的吻,不再是一个理智者对失控者的吻。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最本能的臣服和宣告!
他不再计算变量,不再分析阈值,不再构建模型!他只想吻她!用这最原始的方式,承认那被林溪用最激烈的方式戳穿的真相——他的身体早已背叛了他引以为傲的大脑,他的心早已为她沦陷!
“哐当!”
一声脆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是沈清远鼻梁上那副象征着理性与距离的金丝眼镜,在两人激烈的动作间被撞落,掉在了副驾驶座下的阴影里。
镜片后的遮挡彻底消失。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无任何阻隔,清晰地暴露在林溪眼前。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冷静,没有了审视,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疏离。只剩下翻涌的、如同末日风暴般的惊涛骇浪,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欲念、疯狂、以及一种被彻底击碎伪装后的……脆弱!
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委屈、控诉,都在这个狂暴而滚烫的吻里被瞬间蒸发、熔解!她的身体在他强势的禁锢和掠夺下,先是僵硬,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在他滚烫的怀抱里。手腕被他死死扣着,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灭顶般的浪潮。
她的呜咽被他尽数吞没,泪水混合着两人的气息,滑落进纠缠的唇齿间,带着咸涩的味道。她的心脏在他掌心下狂跳得如同要炸裂,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清晰地传递给他,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看,它没有说谎!
沈清远的吻变得更加凶狠、更加深入。他不再满足于掠夺,更像是在确认,在汲取。他的一只手依旧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另一只手却猛地穿过她湿透的长发,用力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更近、更深地迎合这个吻。指尖插入她冰凉的发丝,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力道,揉搓着,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一切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唇齿间是狂风暴雨般的纠缠,是无声的呐喊和回应。林溪的呼吸被彻底夺走,窒息感混合着一种灭顶般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意识在滚烫的熔岩里沉浮,只剩下唇舌间那攻城略地的触感,和紧贴着她身体的、那具同样滚烫、同样在剧烈颤抖的男性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狂暴的掠夺终于稍稍退去寸许。沈清远微微退开,灼热的唇却并未远离,依旧紧紧贴着她被蹂躏得红肿微痛的唇瓣。滚烫的呼吸急促地喷薄在她脸上、颈间,带着浓重的喘息。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赤裸裸地撞进林溪同样迷蒙失焦的眼眸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在她掌心下的搏动,沉重而急促,如同失控的鼓点,与她自己的心跳疯狂共鸣。
车厢内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灼热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在密集的雨声敲打下,谱写成一首最原始、最滚烫的乐章。
沈清远看着她,看着被他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看着她迷蒙水润的眼,看着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风暴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沉淀,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巨大痛楚和释然的……确认。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又像是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丝枷锁。他扣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些许,指腹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温柔,轻轻摩挲着她颈后细腻的皮肤。
然后,他低下头。
这一次,不再是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小心翼翼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温柔,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不再凶狠,却更加深入灵魂。
这个吻,不再是疑问,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失控后的道歉。
这是唯一的、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震耳欲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