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琛哥哥!」白凤瑶突然扑过来抓住我手腕。她指甲涂着丹蔻,正好按在我刚结痂的烫伤上——这是前世她拿烟头烙的。

我反手就把绣绷拍在她脸上。血莲图案印在精心敷粉的颊边,背面恶鬼图恰好对着宾客们。

「这位小姐倒是面生。」我捻起她衣领上的白兰花,「用着我沈家花圃的香花,戴着我家传的镯子...」突然拽断项链,珍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连这东珠都是上月失窃的那匣吧?」

白凤瑶竟敢当场落泪:「沈小姐何必诬赖人?这明明是陆会长...」

「凤瑶!」陆世琛厉声喝止。他太阳穴青筋暴起,完全失了平日温雅。我趁机抽回被他攥着的庚帖,当众撕成两半。

「慢着!」陆世琛的叔父突然阴笑,「沈小姐今日又是见血又是毁约,莫非是...」他意有所指地看我腹部,「有了别的想头?」

满堂暧昧的视线立刻刺过来。民国二十二年的上海滩,女子退婚等于自毁名节。

我直接解开琵琶扣,湘妃色旗袍「唰」地滑落在地。里头竟是西洋束胸马甲,腰腹处狰狞的烫伤疤痕盘踞如蜈蚣。

「陆家去年腊月初八上门提的亲。」我转向周砚青,「周少可记得那日码头大火?」

怀表「咔」地合上。周砚青眯着眼笑:「巧了,那批着火的货箱,好像印着陆氏商行的徽记?」

满座哗然。那场火其实是白凤瑶放的,为的是毁掉我反抗婚约时留下的伤痕证据。但此刻陆世琛百口莫辩——谁让他刚承认过白凤瑶是他的人。

「沈绣珠!」陆世琛终于撕破脸,「你以为凭这些就能...」

「凭这些当然不够。」我捡起染血的绣绷,「所以我还准备了《申报》的记者。」指了指窗外偷拍的闪光灯,「明日头条就叫...《新派才子心口纹歌女,千年绣谱险落汉奸手》如何?」

陆世琛扬手要打,却被周砚青的枪管抵住后腰。我趁机将绣绷塞进他怀里:「双面绣的秘诀其实是——」压低声音,「正面的莲花要掺头发丝,背面的恶鬼得用死人指甲磨粉。」

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我笑出声来:「开玩笑的。不过陆会长最好查查书房第三个暗格,听说今早巡捕房在找一批日文文件呢。」

父亲终于反应过来,颤声宣布婚约作废。我弯腰捡旗袍时,发现白凤瑶正偷偷去够地上的翡翠镯子。

「白小姐。」我踩住她手腕,「知道为什么沈家女人戴的镯子都要留道裂痕吗?」拽过她头发逼她看镯子内壁,「因为要记住——」贴着她耳朵轻声道,「正妻杀妾,天经地义。」

她瞳孔骤缩的瞬间,我嗅到熟悉的茉莉头油味。前世就是这味道萦绕在枯井边,混着石灰的灼烧感...

「绣珠!」父亲扶住摇晃的我。周砚青不知何时挡在了前面,他的怀表链子扫过我手背,冰凉如那夜扔进枯井的馒头。

陆世琛正被叔父拽着往外走,西装口袋露出绣谱一角。我故意高喊:「陆会长,您兜里那份是赝品!」在他惊愕回头时嫣然一笑,「真迹在您情妇的胭脂盒夹层里。」

白凤瑶顿时面如死灰。她当然不知道,前世我亲眼看见她把我临摹的假绣谱当宝贝藏了十年。

宾客散尽时,周砚青倚着门框没走。暮色透过彩色玻璃窗,把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染成诡谲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