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所有的窃窃私语如同被按了静音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敲键盘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小心翼翼。
一只骨节分明、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手,轻轻搭在了我僵硬如铁的椅背上。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钢表表盘反射着冰冷的白光。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彻底冻成了冰坨子。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我扭动脖子,终于看到了那张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脸。
贺言深。我的老板,传说中冷酷无情效率至上的资本家本人。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那张英俊却常年笼罩在“生人勿近”冰层下的脸,此刻正微微俯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惊讶?审视?困惑?还是……那么一丝丝……兴味?
他薄唇微启,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办公室,如同冰棱敲击在我的耳膜上。
“江窈,”他叫我的名字,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关于昨晚……”他顿了顿,目光如有实质地锁住我瞬间惨白的脸,“他们说你在会议室,向我……表白?”
他微微挑眉,似乎在耐心等待一个解释,但那无形的气场如同一座冰山轰然压下。“解释一下?”
空气彻底凝固了。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社死”、“完蛋”、“跳楼还是跳槽”之类的血红弹幕疯狂刷屏。
3
在我经历了人生最漫长、最窒息的几秒钟沉默,几乎要用脚趾在昂贵的地毯上抠出一座迪士尼梦幻城堡时,贺言深似乎终于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我这只濒临灭绝的社畜。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在我感觉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实则大概三秒后,便转身走向他那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独立办公室。那扇沉重的磨砂玻璃门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好奇的目光。
但门关上了,风暴却并未停止。我成了公司里移动的八卦风暴眼。去茶水间倒水,原本在里面闲聊的人瞬间噤声,眼神飘忽;去卫生间,隔间里立刻传来压低却清晰的议论;就连去打印文件,打印机似乎都格外暴躁,吐纸的声音都带着嘲笑。
唯一“支持”我的,是我的资深闺蜜、损友兼“坑货”林薇薇女士。在我无数次哀嚎着解释“那真的是骂他不是表白”之后,她终于——勉为其难地——相信了我。然而,她的解决方案却让我眼前一黑。
“窈窈,姐们儿懂了!”她一拍桌子,震得我桌上的仙人掌都抖了三抖,“你这是典型的职场高压应激反应!压力过大导致情绪失控口不择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治疗职场PTSD的最佳良方是什么?是爱情啊!甜蜜的、崭新的、能让你暂时忘记贺扒皮那张冰山脸的——爱情的滋润!”
于是,在我完全来不及反抗的情况下,一场以“转移注意力,治疗职场创伤”为名、“甩掉贺言深阴影”为实的离谱相亲计划,被她雷厉风行地提上了日程。
“相信我!”林薇薇信誓旦旦,“这位张先生,青年才俊,海归精英,性格温和,最重要的是——审美正常!绝对不会把你跟贺冰山那种工作机器联想到一起!见一面,吃个饭,保证你神清气爽,谣言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