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带着盛夏特有的蛮横,狠狠砸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橡胶和汗水的奇异气味。东海大学百年校庆的喧嚣,在这片灼热里发酵、膨胀,几乎要顶破天空。彩旗在热风中蔫头耷脑地招展,高音喇叭里主持人亢奋到变调的声音反复撕扯着耳膜:“……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献给……”
我,林晚,站在攒动的人头后面,手里捏着个甜筒。香草味的奶油在高温下缴械投降,黏腻地沿着蛋筒边缘淌下来,沾了我一手。真甜,甜得发齁。我皱了皱眉,随手把它塞进旁边几乎要爆开的垃圾桶里。
“林晚!快看快看!校长讲话结束啦,无人机表演要开始了!”苏晓,我的室友兼闺蜜,兴奋地拽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高举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主席台上西装革履的领导们正走下台的画面。她脸颊红扑扑的,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整个人像只充了过多能量的跳跳糖,“听说这次花了大价钱,效果肯定爆炸!朋友圈素材有着落啦!”
人群的期待像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往前涌。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目光灼灼地投向那片被阳光漂洗得有些发白的湛蓝天空,等待着科技与想象编织的视觉盛宴。
然后,毫无征兆地,那“盛宴”来了。
不是精巧的无人机阵列。
是撕裂。
“嗤啦——!”
一声沉闷、巨大到难以形容的裂帛声,毫无预兆地炸响。仿佛整个苍穹这块巨大的幕布,被一双无形的、粗暴到极点的手,从正中间狠狠撕开。
那声音并非纯粹物理意义上的巨响,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重锤,狠狠凿进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前一秒还喧闹沸腾、充满节日热望的操场,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喉咙,所有声音——欢呼、交谈、音乐、甚至风吹过彩旗的猎猎声——瞬间被抽成了真空。死寂。
无数张仰起的脸庞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惊恐冻结的惨白。瞳孔在眼眶里急剧收缩,死死钉在那片突然变得狰狞的天空。
裂痕!
一道巨大、深邃、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紫色幽光的空间裂痕,横贯天际!像一道淌血的、无法愈合的恐怖伤疤,蛮横地烙印在人们视线的最高处。裂痕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搅动着某种粘稠、污浊、仿佛沉淀了亿万负面情绪的混沌漩涡。仅仅是注视,就足以让凡俗的灵魂感到窒息和疯狂。
紧接着,从那深渊般的裂痕中心,一个“存在”开始挤压出来。
先是巨大的轮廓,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坚硬的岩石强行碾过玻璃。然后,细节在惊骇的视线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脸。
一张无法用人类现有美学或恐怖学概念去定义的、纯粹的“巨脸”。
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介于腐烂岩石和凝固岩浆之间的灰败暗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沟巨壑,仿佛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又像是遭受过无数星辰撞击的古老大地。五官的比例扭曲而怪异,两只巨大的、如同熔岩湖泊般的眼睛占据了面部近半的位置,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疯狂旋转、吞噬着光线的暗紫色漩涡,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纯粹的毁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