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明?皇后?萧珩?

那些清晰的、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与眼前冰冷的仪器、刺鼻的消毒水、妈妈憔悴的泪眼,形成了荒诞而惨烈的对比。巨大的割裂感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带来灭顶的窒息感。

“妈……” 苏晚再次试图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微弱,“我……怎么了?”

“车祸!晚晚!是车祸!” 妈妈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七天前,你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医生说你能醒来就是奇迹!是奇迹啊!”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车祸?ICU?昏迷七天?

苏晚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不对!那十年!那在大胤朝度过的、刻骨铭心的十年,绝不可能是一场昏迷中的幻梦!

她清晰地记得,她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灵魂坠入大胤冷宫,附身在一个同样叫苏晚、却因高烧而濒死的九岁小宫女身上。冷宫的破败、阴冷、绝望,还有那个蜷缩在漏雨墙角、瘦小得像只淋湿的小猫、眼神却倔强得像狼崽一样的小皇子——萧珩。

她记得,她如何用现代知识识别出御膳房送来的馊饭有毒,救了他的命;如何在那个寒冷彻骨的冬天,拆掉冷宫废弃佛堂的破败门板,点燃了第一堆驱散绝望的篝火,也点燃了他眼中微弱的光;如何在饥饿难耐时,偷偷溜进废弃的御花园,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那片因无人打理而荒草丛生、却顽强生长的野生番薯地。她用捡来的破瓦片挖出块茎,在篝火灰烬里煨熟。那滚烫软糯、带着泥土腥气和丝丝甜意的滋味,是萧珩登基前,唯一尝过的、属于“饱腹”的温暖。

她更记得,当萧珩十四岁那年,以铁血手腕和惊人的隐忍,在各方势力倾轧的血腥漩涡中奇迹般夺回帝位,却因根基不稳、权臣环伺而如履薄冰时,是她,顶着“妖言惑众”的巨大压力,在他第一次临朝听政、被老臣逼迫得几乎下不来台时,站了出来。

那天的宣政殿,高大空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紫檀木的龙椅散发着冰冷的威压,下方是黑压压一片身着朱紫官袍、眼神或倨傲、或审视、或冷漠的臣子。首辅陈嵩,须发皆白,身形微胖,穿着象征最高文官地位的仙鹤补服,手持象牙笏板,正慢条斯理地奏报着南方水患,语气沉痛,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掌控。

“陛下初登大宝,当以仁孝治天下。然江南水患汹汹,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流离失所,此乃天象示警,恐因陛下年少,德政未彰,以至……” 陈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向龙椅上那个单薄却挺得笔直的少年身影。

萧珩的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搁在扶手上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毕竟只有十四岁,面对这老狐狸绵里藏针的逼迫和满殿无声的压力,那份强行支撑的帝王威仪下,是难以掩饰的孤立无援和一丝濒临崩溃的脆弱。

就在陈嵩即将抛出“请陛下下罪己诏”的致命一击时——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