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绣娘
脸颊上的灼痛感还未散尽,沈青禾却在一片混沌中睁开了眼。
王氏那副狰狞的面容近在咫尺,鬓角的珠花随着她的怒吼微微颤抖,手里攥着的素色帕子被捏得变了形——那上面绣了一半的兰草歪歪扭扭,针脚像被狂风揉过的乱草,确实配得上“难看”二字。
“贱蹄子!吃我的喝我的,让你绣个帕子都绣不好,养你有什么用?!”王氏的唾沫星子溅在沈青禾脸上,带着一股劣质香粉和怒意混杂的刺鼻味。
沈青禾愣住了。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死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被继母王氏和继妹沈如兰堵在绣楼三楼的露台上。王氏抓着她的头发往栏杆上撞,沈如兰则在一旁尖笑,说她占了沈家的位置,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最后她被两人合力一推,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坠下去,脖颈撞在楼下的青石台上,那声脆响,比任何绣针落地都要刺耳。
可现在……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摊在膝头的手。纤细,白皙,指尖只有一层薄薄的软茧——那是刚学刺绣时被绣绷磨出的,而不是上辈子常年被王氏逼着做粗活留下的厚茧,更没有沈如兰为了让她“学乖”,用绣花针在她指腹扎出的细密疤痕。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院角的那棵石榴树才刚抽出新叶,而不是记忆中枝繁叶茂、能遮住半个院子的模样。墙上的日历纸用毛笔写着“嘉庆三年,三月十二”——那是她十六岁这年,刚被王氏从乡下接回沈家,逼着学刺绣的第三个月。
她重生了。
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酵的时候。
“发什么呆?聋了不成?!”王氏见她半天没反应,扬起的手又要落下,“今晚不绣完十条帕子,就别想沾半点吃食!”
就在王氏的手掌即将再次甩到脸上时,沈青禾猛地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指很用力,指节因为过度紧绷而泛白,眼神里的寒意让王氏都愣了一下。
“我自己来。”沈青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像冬日湖面结的冰,硬得能硌伤人。
王氏回过神,被一个向来逆来顺受的丫头片子攥住手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用力想挣脱,却发现沈青禾的力气竟比看上去大得多。“哟,这是在乡下野惯了,长本事了?”王氏撇着嘴冷笑,“行,我倒要看看,你能绣出什么花样来!别到时候交不出活儿,哭着求我!”
说完,她狠狠甩开沈青禾的手,转身摔门而去,门板撞击门框的巨响,震得桌上的丝线轴都滚落到地上。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狂喜渐渐平复。她走到桌边,捡起那枚滚落在地的丝线轴,是最普通的石青色丝线,和上辈子王氏逼她绣那些粗活时用的一模一样。
她重新坐下,将那方被王氏嫌弃的帕子绷在绣绷上。上辈子,她对刺绣一窍不通,不是没天赋,而是王氏根本没教过她正经针法,只扔给她一堆劣质丝线和绣样,绣不好就是打骂,久而久之,她对绣花针都生出了恐惧,到死都被人骂作“废物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