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阳光刺破铅云,惨白地铺在青萍巷的焦土之上。夜雪覆盖的虚伪纯净,被巷口冻结成暗褐冰坨的混合血污彻底撕碎。腐烂腥气、焦糊味、以及新添的浓烈兽臊与金属锈蚀腐败气息,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鼻腔。陆九渊背靠半截断碑,玄黄骨在脊椎深处疯狂搏动,每一次脉动都如烧红的钢钎反复穿刺骨髓,灼痛与酷寒在体内拉锯厮杀。他左手死死攥着怀中那片青黑蛟鳞,冰冷的边缘深陷掌心皮肉,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右臂内侧,昨日被獠猪獠牙擦过的伤口虽已止血,但筋肉深处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持续不断的麻痒与灼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血肉筋络中钻行、啃噬、重组!

“咯…咯……”小石头蜷在断碑另一侧,牙齿磕碰如碎冰,裹着从死人身上扒下的破烂夹袄,身体筛糠般抖着。“九渊哥……老王伯……脚印……往悬命桥……”他涣散的目光投向巷西,那里风雪更盛。

“桥……碑……”老矿工韩根缩在墙角,浑浊眼珠死死钉在风雪中模糊的石桥轮廓,干瘪嘴唇哆嗦着挤出气音:“有……有东西在动!”

陆九渊循声望去。风雪在悬命桥头石碑附近形成诡异的涡旋,死寂无声。碑旁那抹素白身影肩头的三只墨鸟,六点幽红眸光穿透风雪,如毒蛇之眼锁定着他!玄黄骨骤然爆发出凶戾的嗡鸣!他猛地咬牙,强忍体内冰火撕扯的剧痛,撑地站起!就在他起身的刹那——

嗡——!

右臂伤口深处那股麻痒灼热感骤然炸开!一股蛮横、原始、带着撕裂血肉般痛楚的力量洪流,顺着手臂筋络狂涌而上!皮肤表面青筋暴凸如虬龙!五指不受控制地猛然张开、屈伸!嗤啦!本就破烂的袖管被骤然膨胀的筋肉彻底撑裂!裸露出的右前臂皮肤下,竟有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暗青金色泽的骨刺状凸起,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下疯狂蠕动、生长、排列!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骨血深处的凶悍搏杀本能,也随之轰然苏醒!

本命神通雏形——万骸共鸣(被动)! 玄黄骨感应到宿体濒临极限的凶险与强烈杀意,本能地刺激血肉筋骨,以透支潜能为代价,强行激发远超当前境界的瞬间爆发力与坚韧度!代价:血肉持续崩解风险!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撕裂风雪!巷东头浓雾翻滚,数道庞大如移动山丘的暗影轰然显现!钢鬃如林,獠牙如镰,浑浊黄眼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暴戾!为首的巨兽脖颈锁链绷直,牵引着它背上那道模糊却散发着滔天凶威的人形阴影——赤离投影!

“堵住!堵住巷口!”赵跛子嘶声厉吼,拄着焦黑木棍,独眼赤红。

晚了!

最大的那头獠猪,在锁链牵引下,后蹄狂暴刨地,泥雪飞溅!小山般的身躯化作毁灭攻城锤,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人群聚集的巷尾石坊猛撞而来!石坊门楣在巨影笼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滚开!!!”

千钧一发!刘阿婆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飞蛾,从馄饨摊废墟中悍然冲出!手中那柄厚重紫铜勺高举过头,浑浊老眼爆发出玉石俱焚的凶光!滚烫浑浊的残汤混合着虾皮碎肉,连同铜勺本身,被她用尽毕生气力,狠狠泼砸向獠猪扬起的左眼!

嗤——!

滚油灼伤眼球的可怕声响混合着野兽从未有过的凄厉惨嚎!巨兽冲势骤乱,庞大身躯失衡侧翻,重重撞在石坊墙壁!轰隆!石坊剧震,灰尘簌簌落下!

机会!

陆九渊眼中凶光爆射!右臂血肉下青金骨刺疯狂凸起蠕动!万骸共鸣催发到极致!他双腿猛蹬冻硬的地面,脚下泥雪炸开深坑!身体化作一道贴地疾射的残影!目标——巨兽被滚油灼伤、血丝崩裂、浑浊浆液流淌的巨大黄眼!

手中青黑蛟鳞嗡鸣震颤!边缘锋锐处流转的幽光骤然炽亮!一股源自洪荒水虺的冰冷杀伐意志透过鳞片传入手臂,与玄黄骨的凶戾、万骸共鸣的狂暴瞬间交融!

本命兵器雏形——断脊! 蛟鳞受玄黄骨与宿主凶意激发,初步显化“断脊”锋芒!特性:破甲(对鳞甲、骨甲类防御有极强穿透)、噬血(攻击造成伤口后,可微弱汲取目标精血反哺宿主或玄黄骨)!

噗嗤——!

触感滑腻冰冷!又如同扎破坚韧的皮囊!灌注了万骸蛮力与断脊锋芒的右臂,握着蛟鳞,如同烧红的铁钎捅穿牛皮!整条小臂顺着蛟鳞撕裂的轨迹,深深贯入那炽热粘稠的眼球深处!滚烫的浆液混合着腥臭血液狂喷而出!

吼————!!!!

无法形容的痛苦嘶嚎撼天动地!巨兽疯狂甩头翻滚,碾碎大片残垣!陆九渊被狂暴的力量狠狠甩飞,后背重重砸在石坊坚硬的青石柱上!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剧痛席卷全身!但他紧握蛟鳞的右手,却传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来自巨兽眼球的精血正被断脊贪婪汲取,顺着伤口流入体内,被狂暴的玄黄骨瞬间吞噬!背部的剧痛竟因此缓解了一丝!

“肮脏的蝼蚁!竟敢伤吾坐骑!”赤离投影暴怒的意念如同岩浆喷发,在每个人脑海炸响!烟尘稍散,他身下那头更加庞大、皮肤深棕如岩浆凝固、骨刺高耸如枪林的恐怖巨兽缓缓站起,锁链绷直!一股远超之前的毁灭威压笼罩全场!

“结阵!快结阵!”韩老头嘶哑着嗓子,试图组织起残存的几个学过粗浅合击之术的汉子。

但恐惧早已击溃人心。人群哭嚎奔逃,互相践踏。

陆九渊咳着血沫挣扎站起,玄黄骨疯狂吞噬着断脊传来的微薄精血,修复着背骨裂痕,万骸共鸣带来的透支痛楚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更深的虚弱。他死死盯着那碾压而来的恐怖阴影,右手蛟鳞嗡鸣不止,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在怀中那几株续脉草上划过。草叶幽蓝的汁液沾染指尖,一股清凉之意渗入。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片冰冷的蛟鳞突然剧烈一震!鳞片表面那些细密古老的纹路骤然亮起幽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传来,竟主动牵引着他指尖沾染的续脉草汁液!汁液触及鳞片,瞬间被吸收殆尽!鳞片幽光微涨,传递回一丝更加精纯的清凉能量,迅速抚平了部分经脉因万骸共鸣造成的撕裂灼痛!

本命法宝雏形——玄黄鼎(器胚形态)! 蛟鳞初步展现“玄黄鼎”器胚特性:熔炼(可吸收转化特定天材地宝精华,提纯反哺)、纳物(微弱储物空间,仅可容纳与玄黄骨或蛟鳞同源之物)。此刻,它正自发熔炼续脉草药力,反哺宿主!

“吼!”赤离坐骑已至眼前!巨蹄抬起,阴影笼罩陆九渊!死亡气息扑面!

陆九渊眼中厉色一闪!左手猛地将怀中所有续脉草尽数拍在紧握蛟鳞的右手手背上!幽蓝汁液瞬间浸透皮肉与鳞片!

嗡——!

蛟鳞幽光大盛!清凉磅礴的药力混合着断脊汲取的微薄精血,被玄黄骨疯狂吞噬!一股远超之前的凶悍力量再次从脊椎炸开!他身体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踏下的巨蹄,同时右臂筋肉再次贲张,万骸共鸣强行催动!手中断脊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青黑厉芒,不再攻击坚固的头颅或背甲,而是狠狠扎向巨兽因抬蹄而暴露的、相对柔软的——腋下肌腱连接处!

嗤!

鳞甲撕裂!筋肉断折!黑血喷溅!

巨兽吃痛狂吼,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陆九渊嘶吼,不顾右臂筋肉崩裂般的剧痛,猛地抽回断脊,身体借力向后翻滚!同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小石头正从巨兽翻滚时震落的伤口附近,连滚带爬地捡起几片沾血的乌黑鳞片!其中最大的一片边缘,赫然闪烁着与赤离坐骑同源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古老纹路!

“蝼蚁!找死!”赤离的暴怒意念如同实质的重锤砸落!一道凝练如岩浆的暗红光束,从他投影指尖射出,直取陆九渊后心!

避无可避!

陆九渊瞳孔骤缩!玄黄骨疯狂预警!生死一线间,他左手本能地摸向怀中——那里,除了冰冷的蛟鳞,还有昨日在土地庙神龛废墟里,无意间摸到的那片褪色红布!布上,那扭曲的血色线条勾勒的跪影、血桥、墨鸟图案!

就在他指尖触及红布的刹那——

嗡!

怀中蛟鳞(玄黄鼎器胚)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玄奥的吸力笼罩了那片红布!布上那模糊的跪影图案,竟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悲怆与守护意味的微弱意志,顺着指尖,极其短暂地冲入陆九渊识海!

本命神通雏形——薪火燃骨(主动/守护向)! 受玄黄鼎器胚与守护执念刺激,玄黄骨初步觉醒守护神通!特性:燃魂(短暂燃烧神魂或精血,换取爆发性防御或治疗能力,代价巨大)!

没有时间思考!陆九渊遵循那刹那的本能,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丝微弱的守护意志,疯狂灌入脊椎深处的玄黄骨!

轰!

玄黄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色光芒!一股灼热却带着悲壮守护意味的力量洪流瞬间席卷全身!他后背那被黑血腐蚀、又被石柱撞裂的伤口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生长、弥合!一层极其稀薄、却流转着古老符文的赤金色光膜,在他体表一闪而逝!

噗!

暗红光束狠狠撞在陆九渊后心!

赤金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陆九渊如遭雷击,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前抛飞,重重砸进一堆碎瓦砾中!但他……竟未被那毁灭光束洞穿!那层赤金光膜在最后一刻,以近乎崩碎的代价,抵消了绝大部分伤害!

“咦?”赤离投影发出一声轻咦,带着一丝意外。

陆九渊躺在瓦砾中,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五脏六腑移位般剧痛。玄黄骨光芒黯淡,传递出极度的虚弱与警告。薪火燃骨的反噬开始显现,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但他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片吸收了续脉草精华、幽光流转的青黑蛟鳞(玄黄鼎器胚)。左手指尖,那片褪色红布已被汗水浸透,上面的跪影图案似乎……更加模糊了一分。

风雪中,悬命桥上,秦裳覆纱的面容微微侧向战场方向。肩头一只报死鸟的幽红眼眸,似乎……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