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楚薇薇这突如其来的搭话。
林诚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缓缓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
迎向了这位全校公认的校花。
她的眼神里。
带着三分好奇，三分试探。
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见的紧张。
“谈不上喜欢。”
林诚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只是觉得，有些人的思考方式很有趣，可以帮助解决一些困惑。”
这个回答。
显然超出了楚薇薇的预料。
她以为林诚会说一些“陶冶情操”或者“增长见闻”之类的场面话。
甚至会因为她的主动搭讪而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但他没有。
他的平静，就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
非但没有激起涟漪。
反而让整个湖面都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困惑？”
楚薇薇下意识地追问，“像你……像我们这个年纪，会有什么样的哲学困惑？”
在她看来。
哲学是属于象牙塔顶端的学科，遥远而不切实际。
林诚的嘴角。
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将书本翻了一页。
手指轻轻点在其中一段英文上。
“比如休谟提出的一个观点。
‘自我’可能并不存在。”
他没有去看楚薇薇。
目光依旧落在书上。
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道：“我们所以为的‘自我’，不过是一系列不同知觉的集合体。
它们接续出现，处于永恒的流变和运动中。
就像一座剧院，不同的场景和演员在其中不断登场、退场。
但构成剧院本身的那个‘实体’，我们却从未真正感知过。”
这番话。
林诚说得云淡风轻。
但听在楚薇薇的耳中，却不啻于一场思想上的风暴。
作为年级第一的学霸。
她的逻辑思维能力远超常人。
她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林杜这段话背后那颠覆性的哲学思想。
“自我……只是知觉的集合体？”
她喃喃自语，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并没有一个恒定不变的‘我’存在？”
“至少休谟是这么认为的。”
林诚合上了书，第一次正眼看向她，“所以，你眼中的我，我眼中的你，甚至我们各自眼中的自己，或许都只是一个流动的、片面的印象集合。
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旁人一时的看法而困扰？”
“轰——！”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闪电。
精准地劈中了楚薇薇内心最柔软、最隐秘的角落。
她猛地抬起头。
震惊地看着林诚。
他……他是在开导我吗？
还是说。
他看穿了自己那层用清冷和优秀成绩堆砌起来的保护壳。
看到了那个在乎他人眼光、渴望被理解的真实内心？
这一刻。
林诚在她心中的形象。
再次被彻底颠覆。
他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充满谜团的“学渣”。
而变成了一个拥有深邃思想和敏锐洞察力的、令人看不透的智者。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
让她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
却又不可抑制地被深深吸引。
她看着林诚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的冲动。
“我……我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明白。”
楚薇薇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真诚的求教意味，“我们……以后可以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吗？”
“当然。”
林诚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方便加个联络方式吗？”
说出这句话时，楚薇薇的脸颊微不可察地泛起一抹红晕。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名片。
林诚没有多言。
干脆利落地拿出自己那台老旧的手机。
扫码，添加。
好友通过的提示音响起。
两人之间的关系。
在这一刻。
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自那天之后。
林诚和楚薇薇之间的关系。
在班级里引起了小范围的“地震”。
他们虽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早读课上，
楚薇薇会偶尔回头，
向林诚请教一个她从课外报刊上看到的复杂单词。
而林诚总能用最简洁的语言。
解释出其最精准的词源和引申义。
自习课上。
林诚偶尔也会写一张纸条。
递给前排的楚薇薇。
上面写的不是甜言蜜语。
而是一个发人深省的哲学悖论，比如“忒修斯之船”。
楚薇薇会对着纸条思索许久。
然后在下面写上自己的见解，再悄悄传回来。
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交流。
外人看不懂。
但两人却乐在其中。
这一切。
都被同桌朱天伟看在眼里，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诚哥，你……你牛啊！”
这天放学，朱天伟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脸上是满是崇拜，“你到底给校花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她居然会主动跟你说话了！”
林诚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朱天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道：
“诚哥，我不是打击你。
你能跟校花说上话，这够你吹几年了。
但是……咱们得有自知之明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楚薇薇是什么人？
那是注定要飞去京大的天之骄女。
咱们呢？咱们就是地上的土坷垃，能考个破二本就烧高香了。
这差距……太大了。
你别陷得太深，到时候受伤的还是自己。”
朱天伟的这番话。
是出于最纯粹的、朋友间的关心。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这个刚有点“男人样”的同桌。
最后沦为全校的笑柄。
林诚拍了拍他的肩膀。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
他当然有分寸。
他要的。
从来都不是和楚薇薇谈一场高中生式的恋爱。
他要的，是一个未来的“神级黑客”。
一个足以撼动网络世界的王牌干员。
现在。
这颗未来的王牌。
已经开始对自己敞开心扉。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
与此同时。
江海市。
岚星集团总部顶层。
奢华的办公室里。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叶岚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后。
双眼布满血丝。
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
正是林诚几个小时前发送过来的那封邮件。
附件里。
那个名为“赵海川”的文件夹，像一个潘多拉魔盒。
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的气息。
赵海川！
这个名字。
叶岚有所耳闻。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男人就是陈建国养在外面最凶、最忠诚的一条狗！
这些年来。
陈家不少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脏事。
几乎都是由这个赵海川一手操办。
他是陈家在灰色地带的代言人。
是陈建国最锋利的爪牙！
而现在。
这个神秘的“幽灵”。
居然声称掌握了足以让赵海川永世不得翻身的证据？
叶岚的心脏。
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附件。
当看到里面那一桩桩、一件件记录详实、证据链完整的犯罪记录时。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暴力拆迁的秘密协议。
数额惊人的洗钱流水。
与失踪记者相关的线索……
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枚重磅炸弹。
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如果这些证据被公之于众……
赵海川，必死无疑！
而斩断了赵海川这根最得力的臂助。
对陈建国来说。
绝对是伤筋动骨的沉重打击！
这一刻。
叶岚终于相信，那个神秘人没有说谎。
他拥有的。
是真正能够威胁到陈家根基的力量！
巨大的狂喜与希望。
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仅仅几秒钟后。
她骨子里的谨慎。
又强行将这股狂喜压了下去。
不行。
还不能完全相信。
万一……万一这些只是伪造的。
用来诈骗自己的假证据呢？
在没有亲眼确认之前。
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她需要验证！
叶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她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
拨通了一个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是我。”叶岚的声音冰冷而果断。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干练的男声：“叶总，有什么吩咐？”
“老鹰，”叶岚叫着对方的代号，“我现在发一份资料给你。”
“我不问你用什么方法，不问你花多少钱。
我只要你用最快、最隐秘的方式，去验证这份资料的真伪。”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记住，这件事的保密级别，是最高。”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尤其是陈家和赵海川的人。”
“我要一个确切的结果。”
“这些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