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江海一中的图书馆三楼。
靠窗的老位置。
林诚和楚薇薇相对而坐。
楚薇薇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算法导论。
但目光却一直没有聚焦。
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昨夜那个名为“幽灵”的存在。
以及那份足以颠覆她整个认知的情报。
像一场剧烈的风暴。
席卷了她平静的世界。
直到现在余波未平。
“还在想‘图灵计划’的事？”
林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抬头。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楚薇薇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
看着林诚的侧脸。
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很轻，“我有点……想放弃了。”
说出这句话时。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图灵计划”，前往欧洲。”
“那曾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是她用来对抗父母、证明自己的唯一武器。
但现在。
这束光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与那个遥远而冰冷的殿堂相比。
眼前这个能看穿她所有伪装。
给予她内心宁静的男生。
似乎……更让她无法割舍。
林诚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
看向她。
眼神平静如水：“为什么？”
“我……”楚薇薇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说道：
“我觉得太远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活在他们的期望里了。”
“或许……留在国内，也挺好的。”
留在国内。
留在江海市。
甚至……留在你的身边。
这后半句话。
她没有说出口。
但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中。
所流露出的依恋与不舍。
却早已将她的心事暴露无遗。
这是一个女孩。
在面对可能的分离时。
所做出的最本能的的挽留。
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最执着的追求。
只为了能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
任何一个男生。
在面对校花如此明显。
近乎告白般的暗示时。
恐怕都会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但林诚的脸上。
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
然后。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开口了。
“楚薇薇，你看看我。”
楚薇薇一怔。
下意识地抬起头。
“你再看看你自己。”
林诚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上，“你是全校第一，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是注定要去麻省理工和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同台竞技的天才。”
“我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指了指自己，“一个成绩吊车尾，家境普通，连能不能考上二本都悬的学渣。”
“一个在巷子里被小混混堵住，连反抗都不敢的窝囊废。”
他毫不留情地。
将两人之间那层最残酷、现实的遮羞布，亲手撕开。
“你为了我，放弃‘图灵计划’？”
“然后呢？”
“留在江海市，陪我一起读一个三流大学？”
“看着我为了生计奔波，看着你的才华被柴米油盐消磨殆尽？”
“看着你这颗本该在世界舞台上闪耀的星星，最后变成一粒和我一样的尘埃？”
“楚薇薇，那不是你，那样的未来，我也不想看到。”
他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把刀子。
精准地刺在楚薇薇的心上。
虽然残酷，却又无比真实。
楚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想反驳。
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从未想过这些。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和林诚分开。
“去参加。”
林诚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但语气却依旧不容置疑。
“别为了任何人，尤其是别为了我，停下你自己的脚步。”
“去欧洲，去征服那个‘图灵计划’，去成为那个你本该成为的人。”
他看着她。
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温柔。
“那才是我想看到的楚薇薇，就算……只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
说完。
林诚站起身。
将书本塞进书包。
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只留下楚薇薇一个人。
呆呆地坐在原地。
眼泪。
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她不是伤心。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与心痛。
他没有被自己的示好冲昏头脑。
更没有因为两人现实的差距而自卑退缩。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
点醒了她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亲手推开了她。
不是因为不屑。
而是因为他不想成为拖累她高飞的枷锁。
他用自己的“不堪”。
成全了她的未来。
这一刻，楚薇薇明白了。
她要做的，不是放弃自己的世界去迁就他。
而是要带着他的期望，去成为更耀眼的自己。
……
当晚，林诚回到出租屋。
他甚至急着没有进入秘密情报站。
他知道。
那条鱼。
已经彻底上钩了。
果不其然。
他刚坐下没多久。
屏幕上就跳出一条信息。
是一条来自楚薇薇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我可以为你做事，但你需要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诚的脸上。
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楚薇薇这枚S级的王牌干员，已经被他正式收入麾下。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从容地敲击着。
这一次，“幽灵”的回复，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一种充满了蛊惑力的、指向更宏大未来的引诱。
【我的目的？】
【我需要有天赋的人，与我一同欣赏旧秩序的崩塌，并建立新世界的规则。】
这条消息。
如同一道来自深渊的邀请函。
发送了过去。
林诚清楚。
当楚薇薇选择点开那个名为【破局之钥】的文件时。
她就已经不可能再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触碰到了远超她理解范畴的力量。
现在的她。
除了选择相信“幽灵”，选择加入这场未知的游戏。
已经别无选择。
果然。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后，楚薇薇的回复过来了。
只有一个字。
【好。】
林诚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此刻。
他的心中。
第一次升起一种真正意义上掌控一切的快感。
楚薇薇，正式加入“幽灵资本”。
而她。
将是他手中。
第一把刺向旧世界心脏的、最锋利的尖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