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的哭腔从手机扬声器里炸开时，苏晚正用手术刀般的精准度修剪着笔记本边缘卷曲的纸页。酒精棉球擦过昨天被柠檬水浸湿的角落，褐色污渍在棉纤维上晕开成扭曲的星云状。
"他根本没捡！"柳茵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书签就掉在他鞋边，他看都没看直接踩过去了！"紧接着发来的照片里，金属枫叶书签孤零零躺在大理石地面上，上面印着半个清晰的鞋印——限量版登山靴的独特纹路，鞋跟处还残留着天文台特供防滑垫的十字凹痕。
苏晚的钢笔尖悬在"人类观察日志"上方，墨水在纸面洇出一个小而深的黑洞。她翻到三天前记录的顾屿行为模式分析：
＞ 目标特性：
＞ - 对具象情感载体（巧克力/鲜花/书签）呈生理性排斥
＞ - 时间感知精确到秒（看表动作×2）
＞ - 异常点：离场前0.5秒视线锁定咖啡馆
钢笔尖突然折断，墨汁像微型爆炸般溅在最后一行字上。她盯着那团扩散的黑色污渍，耳边突然响起昨天那个砂纸般的声音："迷路了么，Shadow小姐？"
帆布包深处传来硬物碰撞的轻响。苏晚摸出林薇硬塞给她的"定金"——《弗洛伊德晚期著作集》第三卷，深蓝色布面精装，书脊烫金斑驳得像褪色的星座图。翻开扉页，一张便签飘落：
「晚晚，这次你必须帮我！——用你所有'那种'方法」
便签背面是张被揉皱又展平的天文馆海报，顾屿的侧影签名旁印着摄影展信息。苏晚的指尖突然停在右下角一行小字：特别鸣谢南大天文台M31星系原始数据。这行字的油墨比其他部分更新鲜，像是后期加印的.
天文社活动室的金属门把手冰凉刺骨。顾屿调整着折射望远镜的赤道仪，镜筒反射的冷光在他睫毛上结了一层霜似的亮斑。陈默瘫在旁边转椅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咧开的嘴角。
"论坛炸了！柳茵发帖哭诉被'钢铁直男'羞辱，底下Shadow那个AI精又出来放公式——"陈默捏着嗓子念，"'情感投资回报率=(实际反馈-预期投入)/沉没成本×100%'...这人是没长心吧？"
顾屿的扳手停在镜筒螺丝上，0.5秒。他伸手从工具架取下星云滤镜，玻璃片上刻着细密的坐标网格。"查到了？"
"那必须！"陈默掏出皱巴巴的素描本，"后勤处说这玩意是心理系苏晚的。你看这树影里还藏着字——"他指向梧桐速写阴影处极小的铅笔字："周四18:30 器材室"。
顾屿接过素描本时，窗外的夕照正好掠过他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与掌纹垂直的陈旧疤痕，像被什么精密仪器划伤的。他翻到素描本最后一页，突然顿住：空白页角有个针尖大小的蓝点，在阳光下泛着磷光似的微亮。
"对了，"陈默凑过来，"你让我盯的天文台申请后台有动静了。"他调出平板，"刚有个中文系女生申请M31区域数据，填的问题专业得反常——"屏幕上的申请表格里，"叠加降噪时保留脉冲星频闪细节"几个字被标红。
顾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点开申请人资料，林薇的学生证照片旁，关联邮箱前缀是"shadow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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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机房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苏晚盯着屏幕上南大天文台的驳回通知，红色警告框像一道裂开的伤口：
【驳回理由：申请坐标区域存在设备校准偏差】
【审批人：顾屿】
她咬碎嘴里含着的第三颗薄荷糖，凉意顺着脊梁窜上来。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00:00，整个机房突然陷入黑暗——校园网准时断网了。
黑暗中，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林薇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
「申请被拒了怎么办！」
「你说他会不会起疑？」
「那个坐标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苏晚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机箱风扇的余温烘着她的小腿，汗水把牛仔裤黏在膝盖窝。她点开相册里偷拍的顾屿借阅记录，《逃避型依恋的病理学分析》的借书卡上有七个整齐的"顾屿"，像一列冰冷的墓碑。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短信：
「M31的校准偏差发生在去年11月15日」
「那晚仙女座流星雨峰值」
「你知道为什么数据不可用吗，Shadow？」
苏晚的呼吸凝固了。去年11月15日——正是母亲忌日，她在天文台屋顶彻夜未归的日子。那晚值班记录里，确实有"赤道仪异常"的维修记录。
又一条短信进来：
「明晚器材室」
「带齐你的观测笔记」
「我们谈谈'星轨计划'」
手机光熄灭的瞬间，苏晚在漆黑的屏幕上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身后某个角落，传来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望远镜调焦环在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