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九分。
专项工作组办公室的门被准时敲响。
李东来站在门口，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整晚没睡，调动了纪委最核心的力量，几乎是将程度的过往翻了个底朝天，才勉强在时限前拼凑出这份报告。
林云飞正坐在办公桌后，悠闲地用指节叩击着桌面，仿佛在等待什么。
“云飞同志……”李东来走进来，将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动作像是在安放一枚炸弹。
林云飞的视线从文件袋上扫过，却没有伸手去接。
“李书记辛苦了。”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不辛苦，不辛苦！配合工作组的工作，是我们纪委应尽的职责！”李东来连忙摆手，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只是随意地坐着，却给他一种面对省委书记都未曾有过的压迫感。
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份报告。
李东来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要的是自己的态度，是整个京州市纪委系统的态度。
“坐。”林云飞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李东来如蒙大赦，却只敢坐半个屁股，身体绷得笔直。
林云飞不再理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翻阅起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每一秒，对李东来而言都是煎熬。他不知道林云飞下一步要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的命令更让人窒息。
终于，林云飞的私人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组长，‘金碧辉煌’会所一切准备就绪。目标人物刚刚进入888号包厢。”
李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
金碧辉煌？程度最喜欢去的私人会所！
“女主角呢？”林云飞问。
“王茹半小时前已经抵达，正在包厢内等待。”
“很好。”林云飞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通知市局治安总队那边，可以开始今天的‘扫黄除恶’专项检查了。记住，执法记录仪全程开启，尤其是关键房间，要拍清楚。”
“明白！”
电话挂断。
李东来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终于明白了。
林云飞从头到尾，就没指望过纪委的报告能成为扳倒程度的武器。
他一边命令纪委启动内部流程，制造出按部就班调查的假象；另一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准备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将程度一击毙命！
这是阳谋！
他让纪委查，是程序。他自己抓，是结果。
两线并行，互为印证，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就算高明远想保，都找不到任何程序上的漏洞来攻击！
这个年轻人，心机手段，简直恐怖如斯！
下午三点。
京州市政府新闻发布厅。
所有接到临时通知的媒体记者都挤在这里，长枪短炮林立，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困惑与期待。
市政府突然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主题不明，只说与“专项工作组”有关。
闪光灯骤然亮成一片。
林云飞在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上了发布台。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没有看稿子，只是平静地站到麦克风前，环视全场。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媒体朋友，同志们。”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天，我的心情，以及专项工作组全体同志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记者们面面相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刚才，我们痛心地发现，我们的一位领导干部，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与期望。”
林云飞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根据群众举报和工作组掌握的切实证据，京州市副市长程度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并且生活作风糜烂，道德败坏！”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发布厅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涌去，无数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向发布台。
“林副组长！请问程度副市长具体涉及什么问题？”
“工作组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
“消息属实吗？有没有更具体的证据？”
林云飞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骚动的人群奇迹般地再次安静下来。
“工作组以雷霆之势，在今天下午的突击检查中，当场将其抓获！人证物证俱在！”
他侧过身，身后的大屏幕瞬间亮起。
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有几张高清照片。
第一张，是程度手腕上的一块百达翡丽星空腕表，市场价超过三百万。
第二张，是他名下一张顶级私人会所的会员卡消费记录，单次消费高达数十万。
第三张，是几套地段极佳的豪宅房产证照片，户主姓名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证据，单独拿出来或许还可以狡辩，但集中在“生活作风糜烂”这个定性之后出现，其冲击力不言而喻。
“我宣布！”林云飞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全场，“经专项工作组研究决定，并报请上级批准，即刻对程度同志采取留置措施！工作组将以零容忍的态度，坚决清除干部队伍中的害群之马！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发布会结束了。
林云飞在安保人员的护卫下离开，留给身后一片沸腾的海洋。
不到十分钟。
“京州地震！副市长程度因作风问题被当场抓获！”
“专项工作组成立第一天，林云飞火烧第一把火！”
“神速！从成立到抓人，工作组只用了不到24小时！”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新闻标题，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扩散，瞬间引爆了全网舆论。
无数网民涌入相关新闻的评论区，留下了铺天盖地的言论。
“卧槽！这也太快了吧！昨天刚开会，今天就抓人？”
“这个林副组长是真牛逼啊！说到做到，不玩虚的！”
“支持严查！把这些蛀虫全都揪出来！”
林云飞和专项工作组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百姓，看到了希望。
后台休息室。
林云飞脱下制服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赵兰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那里，为他递上一杯温水。
“高明远那边，应该已经坐不住了。”赵兰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林云飞喝了口水，没说话。
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
他拿起来，解锁。
发信人是一个未知号码。
“林少，好手段。程胖子是咎由自取。但你以为，抓个小虾米就能动摇大树？游戏，才刚刚开始。”
信息的末尾，附着一个用特殊符号拼凑出的图案。
一只抽象的，正在结网的蜘蛛。
高明远。
林云飞唇角牵动，露出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单手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回复了一句话。
“蜘蛛？一脚踩死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