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萧大将军要被砍头了!!!”

午后的一声尖叫,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接着百姓们便见着一辆木槛车,从天字号大牢缓缓驶出,正往刑场的方向驶去,车上被拘押的男子,正是护国大将军萧以宗。

“看来皇上的旨意不会改了……”

“没想到,萧大将军竟真要被砍头了……”

“陛下竟如此狠心,忠良之臣都砍!”

“遥记得当年先帝猎场遇刺,还是萧大将军护驾有功救下先帝,怎可能是逆贼!”

“新帝继位时遇到众多阻碍,也是萧大将军护阵,才有了如今皇帝稳当的皇位,怎么说萧将军也有从龙之功。怎能因此便将他砍了!?”

“真是昏君,忠臣逆贼两不分,我看啊,最该斩首的人是那宰相!”

“就是就是……”

“要是有人能将萧大将军劫走便好了……”

“难喽。今日京城内外重兵把守,谁敢来劫狱?”

围观的百姓连连叹气,嘴里都是替这萧大将军喊冤,更有甚者,竟大胆到指着囚车怒骂皇帝不公。

囚车上的萧以宗,尽管双手戴着镣铐,身穿灰色囚服,但那张硬朗的脸庞,仍然英气勃发。他从头到尾都站得直挺挺,一点没有将死之人该有的恐惧与悔意,更没有因为百姓为自己喊冤,而露出委屈怨恨的神色。

饶是谁,见他如此气宇轩昂,都不觉得此人像是会犯下杀头之罪的歹徒。

有不知情的百姓发出疑问:“那皇帝到底为了何事,非砍这萧大将军不可?”

“听说是萧大将军在皇帝面前说了温太妃一句不是,就被关起来了,还被皇帝扣了个谋反的罪名!”

发出疑问的百姓惊呼,“竟……就因为这个!?”

“可不是嘛!温太妃都仙去多久了,竟为了一个死人斩了活人……”

有官兵听到这话,向那人投去冷冽的目光,吓得那人不敢再说话,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皇帝曾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温太妃,若是妄议温太妃,或提起温太妃的死,被人听到了告上官府,那是要吃板子或罚银子的。

可饶是有圣谕堵住了百姓的嘴,但他们的手,官兵可就管不住了。

“狗皇帝!竟然杀忠臣!”

不知哪个百姓先骂了一句,不等耳尖的官兵抽刀,一颗臭鸡蛋便砸在了刑车右侧一个官兵脸上。

鸡蛋砸在脑袋上立刻就破了壳,乌黑的液体从官兵的头发上往下流淌——直到滴落在他胸前的花纹上。

被砸中的官兵脸色一拉,立刻转过身,大吼着:“谁砸的老子!”

见官兵将刀尖对准无辜的百姓,被铐住的萧以宗镇定的脸色有了一丝裂缝,张张嘴刚要劝,却见周围好几个看热闹的百姓都从身后掏出一个竹篮。

篮子里有烂菜叶、臭鸡蛋、发霉的馒头等等,那些东西接二连三地往官兵脸上招呼。

其他官兵也都未能幸免。

“护国大将军都要被砍头,这天下有没有王法了!?”

“昏君!简直是昏君!”

“这萧将军被砍头的话,大燕朝就要完了……”

心存不满的百姓们手上都挎着一个竹篮,接二连三地朝他们脸上砸东西,那群官兵抽刀恐吓了几次都无果,只能咬牙忍下。

这么多人抓也抓不完,反而还会耽误行刑的时辰。

“你们!别被我逮住!”

官兵恶狠狠地说着,但到底只能强忍住,不得不顶着一身又脏又臭的东西,将犯人押往刑场。

老百姓们光是砸鸡蛋菜叶都还不解气,有的还扔臭粪脏水,那晦气砸得随行的官兵和狱卒一路走一路骂,有的百姓下手准,臭粪块砸中了狱卒的嘴巴,碎屑跟着进了嘴巴。

“好准头!”有人欢呼喝道。

狱卒啐一口,目光淬了毒一般盯着那男人看,心想等人头斩完,定要这孙子好看!

午时二刻,刑车准时押到刑场,刽子手早就备好锋利的鬼头刀和烈酒。

等那人被押到断头台上,刽子手站好位置,举着刀,抬头看着天,日头还没到,时间还差一点。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到午时三刻。

这片寂静又骇人的等待中,百姓指着他们就是不断臭骂,无一不为忠义两全的萧以宗萧大将军感到惋惜。

更有不知事的妇幼跪在地上,乞求天降神意,救一救这本不该死的护国大将军。

此时,不知谁耳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响。

“有马蹄声——”

“好像很快——”

“难不成是——”

百姓们四处张望,小声议论起来。

负责拦住百姓的官兵们也都听到了,顿时戒备起来。今日他们的头儿就千叮咛万嘱咐过,说护国大将军身份特殊,手底下也有不少兵马,或许会有不怕死的来劫囚。

此时距离午时三刻,仅仅只有片刻,再等一会儿就能行刑了,只要将这段时间熬过去。

刑场周围的官兵各个手握官刀把手,打算等那劫囚一来,就抽刀而出,将人斩于刀下。

就连待斩的犯人萧以宗,都微微抬起头,望向不远处,一个骑着骏马奔驰而来的人。

会是谁呢?

他在入狱前就告诉过自己的部下,不许劫狱,更不许劫囚。自己的死,如果能让皇帝泄愤,那便罢了。

如果胆敢有人来劫囚,此处重兵把守,皇帝早有预防。不仅不会劫囚成功,还会连累家人,以及自己带的那群兵,一人劫囚,全部都要被连累。

萧以宗暗自握拳,希望来人不要是自己的部下,否则……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驾!”

“快点!再快点!”

温姝玉庆幸自己还在闺阁之时,缠过哥哥们要学骑马,否则这会儿肯定得被这奔腾如闪电一般的骏马甩下马背。

刑场就在咫尺之间,温姝玉看到自己和马儿的影子越来越小,心里暗道不好。

刑场上,监斩官扔下一块令牌,大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就见刽子手含一口烈酒,“噗”一声吐在鬼头刀的刀锋上。

此名刽子手是京里有名的“一阵风”,说是感觉一阵刀风拂过,人头就落地了。

鬼头刀被高高举起,萧以宗闭上了眼睛,等待那锋利的刀锋将自己首级取下。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由远及近,朝刑场大喊:“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刽子手正在发力的手腕一收,鬼头刀停在了萧以宗的后脖颈上,没人瞧见,几根碎发被刀锋砍断,飘在了地上。

刽子手、监斩官、萧以宗,还有刑场周围的百姓,都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那人,竟是方才马背上的人。

还是个女子。

她竟身穿宫服,头上还梳着妃嫔式的发髻。

因为骑马的缘故,她的发髻稍显凌乱,有一根发簪别在发间,摇摇晃晃似要坠落,但女子全然顾不上去将发簪插好,她翻身下马,将宫服的长裙捧起,急匆匆地闯进了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