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此刻,它们却成了我复仇最锋利的武器。

“当归尾活血化瘀,但辅以三钱经霜的桑寄生,药性会变得极其阴寒滞涩,久服必损心脉……”

“黄芪补气固表,若与微量的生半夏同煎,其‘固表’之效会转化为‘闭锁’,将体内虚火浊气死死封住,郁结成毒……”

我喃喃自语,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飞快记录、演算。

灯光下,我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汗水浸湿了鬓角,我却浑然不觉。

前世为了救陆沉舟的胃癌,我翻烂了医书,对脏腑经络、药性相克的理解早已炉火纯青。

如今,我要做的,只是将救人的知识,逆向推演成杀人的艺术。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药材的配比差之毫厘,效果便谬以千里。锅里的药汁散发出的气味时而刺鼻,时而诡异。

好几次,仅仅是闻到气味,就让我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有一次,我尝试将一味刺激肝经的药材过量加入,药汁在砂锅里翻滚,冒出的蒸汽带着诡异的青绿色。

我凑近观察,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猛地冲入鼻腔。瞬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灶台才没倒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看着那锅冒着诡异气泡的药汁,我咬着牙,将它全部倒进了下水道。

不能急。苏清瓷,你不能急。

复仇是一剂慢性的毒药,需要最精准的配方和最耐心的等待。

时间在一次次失败、调整、再尝试中悄然流逝。阁楼里弥漫着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形容的药材混合气味。

我的身体也因为反复试药和极度的精神紧绷而迅速消瘦下去,但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终于,在一个下着淅沥小雨的深夜。

砂锅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深沉而内敛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没有刺鼻的气味,反而散发着一丝极其淡雅、近乎微不可闻的异香。

这香味很奇特,初闻似乎带着点甜意,细品之下,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微悸的凉薄。

我用最细的滤网将药汁过滤出来,盛入一只小小的白瓷碗中。

暗红的液体在白瓷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深沉诡异。

我拿起一根细小的银针,刺破指尖,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入碗中。

血珠落入暗红的药汁,并未立刻溶解,反而像一颗小小的红玛瑙,在液面上微微滚动了一下。

紧接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褪色、变暗,最终,融入了那片暗红之中,再也寻不到一丝鲜活的痕迹。

成了。

我静静地看着碗中那平静无波的暗红液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紧握瓷碗边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着。

这碗耗费了我无数心血、凝聚了我所有恨意的“逆转药膳”,它没有名字。

它唯一的使命,就是无声无息地,将陆家那些吸食了我十年血肉才得以维系的光鲜,一点点、彻底地,撕碎、瓦解、拖入地狱的深渊。

复仇的齿轮,在这一刻,随着碗中暗红药汁的微微涟漪,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