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漫进禅房时,贺兰香正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捻动念珠。
佛前的长明灯跳了跳,映得她素白的侧脸忽明忽暗。
她是侯府嫡次子谢明的妾室,因上月偶感风寒,被主母打发到城郊的静安寺祈福,算来已有半月。
寺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雀鸟。几个身着玄甲的兵卒闯进来,铠甲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为首的校尉看到贺兰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沉声道:“贺氏,跟我们走。”
贺兰香攥紧了念珠,指尖泛白:“官爷,不知是何缘故?”
校尉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谢侯府满门抄斩,你是唯一的活口。”
“满门抄斩”四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贺兰香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半月前离府时,谢明还笑着替她理了理鬓发,说等她回来,就向母亲求恳,抬她做平妻。
怎么会……
校尉见她不动,不耐烦地挥手:“带走。”
兵卒上前架住她的胳膊,她挣扎着回头,望了一眼佛像慈悲的面容,泪水终于决堤。
她想起自己三个月前为了躲避主母的刁难,谎称有孕时的惶恐——那时只想着能喘口气,却没想到,这荒唐的谎言竟成了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马车一路颠簸着驶向侯府,曾经雕梁画栋的朱门此刻只剩一片焦黑。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焚烧后的焦糊气,让人作呕。贺兰香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被带到一处陌生的宅院,院子里种着几株光秃秃的梅树,看着萧索得很。
校尉将她交给一个老嬷嬷,留下一句“好生看着,不许出任何差错”,便转身离去。
贺兰香住进了西厢房,每日有专人送来吃食,却没人跟她说话。
她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直到第七天,她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
谢折。
曾经的侯府庶长子,如今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
他来时是傍晚,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男人穿着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面容极俊,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多情的模样,此刻却盛满了冰雪,让人不敢直视。
贺兰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圆桌,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准确地停留在她的小腹处。那目光没有温度,带着审视,像在看一件物品。
“你就是谢明的妾室?”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贺兰香攥紧了衣袖,屈膝行礼,声音发颤:“是……妾身贺兰氏,见过将军。”
谢折没说话,走到她面前。
他很高,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贺兰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怀孕多久了?”他问。
贺兰香的心猛地一跳,后背沁出冷汗。
她定了定神,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道:“回将军,已有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