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还未刺透云隐宗缭绕的薄雾,寒意便已沁入骨髓。我提着一只沉甸甸的藤篮,脚步匆匆穿过演武场边覆着露珠的青石小径。篮子里是刚从后山冰泉深处采来的凝霜草,带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凛冽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这是小师妹瑶光今日药浴的主药。
演武场上空回荡着木剑相击的脆响,朝阳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青石地面上。数十名刚入门的小弟子排成方阵,正一板一眼地练习着最基础的"苍松迎客"。汗水浸透了他们灰白的练功服,每记横斩都会带起一阵紊乱的气流。剑风扫过,一个瘦小的身影脚步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我下意识地伸手,一股柔和的灵力隔空托住了他摇晃的身子。
“下盘要稳,气息沉于丹田。”声音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那孩子站稳,红着脸对我行了个礼:“多谢大师姐!”
我颔首,脚步未停。这点微末灵力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体内金丹运转,片刻便能补回。只是……视线下意识地掠过雾气深处那座孤零零的、朝向最阴冷山坳的竹舍——瑶光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浮现在眼前。她灵脉天生残缺,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漏斗,再精纯的灵力灌进去,也如沙入海,转瞬便漏得干干净净。这些年,为了替她修补这具破败的躯壳,我踏遍了云隐宗周遭所有凶险的绝地,寻来的灵药不知凡几。每一次强行渡修为替她压制体内因灵脉缺损而翻腾的阴寒之气,都像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本源生生撕裂。
推开瑶光竹舍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扉,一股浓郁的、带着苦涩药味的暖流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清晨的寒意。瑶光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像一只受惊的蝶翼。
“师姐……”她睁开眼,声音细弱蚊蚋,带着病中特有的依赖,“你来了。”
“嗯。”我走过去,将藤篮放在矮几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温度不算烫手。“药采来了,这就给你准备药浴。”
她乖乖点头,目光却黏在我被露水打湿的裙摆下摆和衣袖上。那里,几点深褐色的污渍格外刺眼——是昨日在后山为受伤的师弟寻找疗伤灵兽时,被那凶兽的利爪擦过留下的血迹,混合着泥泞,尚未完全干涸。
“师姐又受伤了?”她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怯生生地碰了碰我的袖口,指尖冰凉。
“不妨事。”我轻描淡写地拂开她的手,转身去准备药浴的木桶和热水,“一点小伤,过两日便好了。” 温热的药汤注入木桶,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模糊了视线。凝霜草特有的冰冷气息被热水激发出来,与苦药味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微悸的味道。瑶光脱下单衣,浸入药汤中,苍白瘦弱的肩膀在缭绕的热气里若隐若现。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
“师姐,”她忽然开口,声音闷闷地从水汽里传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他们一样,能正常修炼,不再拖累大家?”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拖累?她怎么会这样想?我停下搅动药汤的手,温声道:“瑶光,你不是拖累。你是我们的小师妹,是云隐宗的一份子。师姐会治好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