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吼得情真意切,眼眶又红了。

堵车。好一个完美的理由。

可为什么,幼儿园老师打给我的时候,说打了他的电话没通?后来才打通?

“电话…” 我死死盯着他,眼神空洞又瘆人,“老师…说打你电话…没通。”

周明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立刻辩解,语气急促:“对!我当时在开会!很重要的项目会议,手机静音了!等我看到未接来电打回去,才知道小宝出事了!我马上就冲出来了!老婆,这种时候你还在怀疑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们失去了儿子啊!” 他痛苦地低吼,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冤屈和心碎。

开会。静音。堵车。

完美的闭环。无懈可击。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对!那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的烦躁,看着他紧紧抓着我手臂的、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这只手,早上出门前,还亲昵地揉过小宝的脑袋。

胃里翻江倒海。

“哇——” 我终于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周明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嫌恶。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被担忧取代,但我捕捉到了。

那点嫌恶,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我最后残存的一点清醒里。

我吐得撕心裂肺,身体佝偻着,不住地痉挛。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也浇不灭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名为怀疑和恨意的毒火。

小宝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而我的丈夫,他所有的悲痛和焦急,都透着一股精心排练过的虚假。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和狰狞。

那天之后,我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行尸走肉地配合处理小宝的后事。火化,选墓地,下葬。小小的骨灰盒,那么轻,又那么重。我抱着它,走在冰冷的墓园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周明一直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我,对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亲友述说着他的“痛不欲生”和对我“精神崩溃”的担忧。他表现得无懈可击,一个承受着丧子之痛还要强撑照顾崩溃妻子的好丈夫。

婆婆也来了,哭天抢地,抱着小宝的遗像不肯撒手,指桑骂槐地说我没照顾好她的宝贝孙子。周明象征性地劝了几句,就任由他妈把所有的怨气撒在我身上。他看我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

葬礼结束,回到那个曾经充满小宝笑声,如今只剩下死寂和冰冷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他的气息。他的小拖鞋还摆在门口,他的玩具散落在客厅角落,他画了一半的画还贴在冰箱上。

周明试图把那些东西收起来。“晚晚,看着难受,收了吧。” 他语气温和,带着怜悯。

“别动!” 我的声音尖利得吓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冲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小宝的恐龙玩偶,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凶狠地瞪着他,“谁都不准动他的东西!”

周明被我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眉,耐着性子:“好,好,不动不动。你别激动。” 他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显得疲惫又无奈,“晚晚,我知道你难过。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这样…我真的担心你。要不,我让妈搬过来住几天?或者,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