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伍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火车站台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哭声、嘱托声、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离别的交响。
我穿着崭新的、还带着折痕的军装,站在队伍里,身姿笔挺。
“晚晚,到了部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跟人起冲突……”母亲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叮嘱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知道了,妈。”我笑着替她擦掉眼泪,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酸。
父亲则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虎目含泪:“去了,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别给咱老林家丢脸!”
“放心吧,爸!”
汽笛长鸣,我随着队伍,登上了那列绿皮火车。隔着车窗,我看到父母在站台上,用力地向我挥手,他们的身影,在我的泪光中,渐渐变得模糊。
再见了,我软弱的过去。
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从江南水乡的秀丽,逐渐变成了北国山脉的苍茫。经过三天两夜的颠簸,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坐落在深山里的、代号为“淬火”的新兵训练基地。
下车的那一刻,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一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的班长,站在我们面前,声如洪钟。
“欢迎来到地狱!从现在起,你们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新兵’!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军人’!在这里,你们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将清零!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我们声嘶力竭地吼道。
新兵生活的第一关,是剪头发。
理发员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兵,手里的推子“嗡嗡”作响。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伴随着推子的声音,一缕缕青丝飘落在地。不少女孩,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轮到我了。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发及腰的自己,那是顾泽最喜欢的样子。他说,女孩子,就该长发飘飘,温柔似水。
我闭上眼睛。
当冰冷的推子,贴上我头皮的那一刻,我没有哭。我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些纠缠了我十年的情丝,那些代表着软弱和依附的过去,随着这三千烦恼丝,一同被斩断。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自己。齐耳的短发,干净利落,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但坚毅的眼睛。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正式开始了。
5
新兵连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残酷一百倍。
凌晨五点的紧急集合哨,每天雷打不动。三分钟内,我们必须穿好衣服,打好背包,冲到楼下集合。慢一秒,就是一整晚的队列训练。
叠“豆腐块”一样的被子,成了我们每天的噩梦。班长的要求,是棱角分明,能立起一枚硬币。为了达到标准,我们常常在熄灯后,躲在被窝里,用尺子一点点地量,一点点地捏。
最要命的,是体能训练。三公里、五公里、十公里武装越野,成了家常便饭。我所在的连队,是女子侦察兵预备连,训练标准,几乎和男兵一样。
很多女孩都崩溃了。每天晚上,宿舍里都能听到压抑的哭声。
我也很累,累到骨头缝里都在疼。但我没有哭。这点苦,和我上一世所经历的那些绝望和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