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剜心劫

青冥山巅的风裹着冰渣,抽在云璃脸上像钝刀割肉。她手中冰刃斩落,最后一只雪妖在霜气里碎成齑粉。血珠顺着刃尖滴进雪地,烫出几点猩红小洞。石心在胸腔里沉寂如古井,连涟漪都欠奉。

“好一个天道利刃。”带笑的男声从崖顶飘下来。

玄渊黑袍猎猎立在风眼处,银发如流泻的月光,眼底却凝着万年寒潭。他指尖把玩一枚幽蓝骨钉,钉身缠绕着猩红血丝,像活物般蠕动。“千年了,天道造出你这般怪物——石做的心,冰做的魂,真是……”他嗤笑一声,骨钉破空射来,“无趣至极!”

云璃抬袖去挡,冰墙却在触及骨钉瞬间蛛网般碎裂。幽蓝钉尖没入她肩头,没有痛感,只有一股粘稠的灼热顺着血脉往心口钻。石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

“此乃噬情引。”玄渊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冰凉的手指捏住她下颌,“赌你百年之内,必为‘情’之一字……”他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那玉雕般的骨头,“碎心而亡。”话音未落,蚀骨寒意卷过,云璃眼前一黑,再睁眼已是幽深山谷。嶙峋黑石如巨兽獠牙,谷底弥漫着甜腻腐朽的异香——蚀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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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蚀骨之毒

谷中无日月。玄渊封了她大半神力,丢进一座爬满枯藤的石屋。最初几日,只有刺骨的阴风和死寂相伴。石心稳固如初,肩头那点噬情引的灼热,不过是蚊蝇叮咬。

第七日清晨,石屋那扇朽坏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粗布麻衣的“凡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进来,脸上带着拘谨憨厚的笑,额角还有劳作留下的汗渍。“姑娘,谷里湿冷,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声音温厚,眼神质朴,全无堕仙的半分邪气。

云璃端坐石床,眼睫都未抬一下。石心映照:幻术。拙劣。

“凡人”毫不气馁,每日准时送来粥饭,有时添一碟脆嫩的腌菜,有时是一小把不知名的野果。他自称“阿渊”,是个误入山谷的采药人。他絮絮叨叨说着谷外的事,哪家娶了新妇,哪片田遭了虫害,末了,总会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卷磨损的旧书册。

“喏,今天找到本好玩的,讲一个书生和花妖的……”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就着从门缝漏进的微光,用那温厚的声音读起来。书生如何痴情,花妖如何断肠,字字句句,试图凿穿那层坚冰。

云璃闭目调息。石心深处,却有一丝极微弱、几乎不存在的异样感,仿佛一粒极细的砂,落入了亘古不变的寒潭。不是情动,是对这拙劣幻术的不耐?还是对那故事里“痴情”二字的……荒谬?

肩头的噬情引,似乎灼热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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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血染的菩萨

变故突如其来。山谷外最近的李家村,爆发了可怕的“鬼面疮”。染病者浑身溃烂流脓,面目扭曲如恶鬼,三日必死。绝望的哭嚎甚至穿透了蚀情谷的结界。

云璃站在谷口结界边缘,山风卷来浓烈的腐臭和悲鸣。几个仙门巡查弟子御剑掠过上空,声音清晰地砸下来:“必是谷中那堕仙搞的鬼!还有那神女,听说被掳去多日,怕是早已……”

石心无波。苍生如蚁,生灭有序。她转身欲回石屋。

“娘……娘……”一个微弱的童音,像濒死幼兽的哀鸣,刺破了谷外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