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惊魂
凌晨一点，山坳里的养鸡场骤然亮如白昼。
尖锐的哨音撕裂夜空，扎得人耳膜生疼。
“操！刚合眼！”我暴躁地摸向床头，指尖却撞上水泥墙。动作僵住，混沌的脑子被现实刺穿——这里不是出租屋，是金羽养鸡场。
“请新员工到达广场集合！”
“请新员工到达广场集合！”
机械女声通过高音喇叭循环播放，在山谷间撞出空洞的回响。我咒骂着从铁架床爬起。“哪家养鸡场半夜集训？他妈当特种兵呢！”
胡乱套上衣服冲出门，山风裹着浓烈的禽类腥臊和饲料酸腐味灌进鼻腔。冷得不像夏夜。广场上惨白的探照灯从塔楼倾泻而下，将水泥地照得鬼气森森。巨大的阴影被光线拉扯变形，像匍匐的怪兽。
空地上已站着三女一男。彼此间隔三步，目光相触又弹开，无人开口。空气凝滞，混合着消毒水和鸡粪的怪味。广场中央，一块巨型电子屏如墓碑矗立。
“滋啦——”
屏幕猛然亮起，白光舔舐着我们的脸。
“各位新入职的金羽养鸡场饲养员晚上好，致以诚挚欢迎。”
电子合成音字正腔圆，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
“金羽养鸡场为新设基地，实行封闭式管理，请严格遵守以下规程！”
猩红加粗的字体在屏幕上洇开：
《员工手册》
一、本次养殖周期一年，饲养对象为种鸡，请牢记。
警告：员工不得擅自离场，为培育最优种鸡请务必精诚合作。
二、值班制为集体轮班，时间每晚七点至凌晨三点。
警告：非值班时间严禁离开宿舍，若闻敲门声切勿开门应答！
三、值班期间统一着装，佩戴定制鸡头面具及防护服。
警告：切勿让种鸡粪便污染防护服！未戴面具时严禁与种鸡对视！
四、因试验需要，现有五只白色公鸡，员工各负责一只。
警告：密切关注种鸡健康，养殖期内严禁死亡！若种鸡死亡，速返宿舍寻解救之法。
五、养殖场将评定‘模范员工’，获此称号者在场内拥有规则外权限。
祝各位工作顺利！
最后一句祝福在血红警告衬托下格外讽刺。
凉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残存睡意烟消云散。养鸡而已，搞得像生化危机？防护服？鸡头面具？禁止对视？我搓着手臂的鸡皮疙瘩，听见旁边黑框眼镜男发颤的声音：
“这手册…邪门过头了吧？一年禁足？养鸡还是蹲监狱？”
“邪什么邪？”波波头女人抱臂嗤笑，“洪涛，眼瞎了？入职短信写明了封闭管理。不然你以为月薪四万白拿？就喂个鸡，知足吧！”
洪涛？我瞥向眼镜男。说话的是我前同事徐晚。疫情卷走无数小公司，我失业近一年，穷得叮当响时，是她把这“月薪四万包食宿”的肥差塞给我。如今这馅饼透着馊味。
“手册不对劲。”我嗓子发干。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洪涛像抓住救命稻草：“对吧！谁家养鸡场凌晨一点集训？阴间作息！”
“签协议时看过违约条款吗？”一直沉默的秃顶中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众人摇头。四万月薪晃花了眼，厚厚一沓协议谁细看？
秃顶男——后来他叫杜山——沉声道：“条款写明，因个人原因导致养殖中断，需赔两百万违约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