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件袋口震开,露出里面打印清晰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签了它!”

她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现在!立刻!我们结束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刚刚经历爆炸、还嗡嗡作响的耳膜上,更砸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像在宣判一个罪无可赦的囚徒。昂贵的香水味混杂着焦糊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诞气息。

额头的伤口突突地跳着疼,温热的血滑过眉骨,带来粘腻的触感。耳鸣声还在持续。

我看着工作台上那份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协议,又抬眼看向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像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无数次争吵,她摔门而去的背影,账户上不断减少的数字,还有此刻这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没有质问,没有哀求。

我抬手,用沾满黑灰和血污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在防护服上留下更深的污迹。

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撑着工作台边缘,有些摇晃地站起来,走到桌前。

拿起那支被爆炸震落在地、沾满灰尘的廉价中性笔。笔身冰凉。

目光扫过协议上“沈薇”那行云流水的签名,早已签好,只等我这边的落笔。

我拔掉笔帽,笔尖悬在乙方签名栏上方,微微停顿。沈薇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笔尖落下,划出沙沙的声响。“林珩”两个字,写得缓慢而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像是埋葬了过往的一切。最后一个笔画拖得很长。我放下笔,将协议推到她面前。

“你的东西,尽快搬走。”沈薇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她收起协议,看也没再看我一眼,转身。昂贵的小羊皮靴踩过玻璃碎碴,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消失在弥漫着焦糊味的昏暗走廊尽头。留下我一个人,站在一片狼藉、如同战后废墟的实验室里,耳边只剩下分子泵彻底停转后死一般的寂静,和额角鲜血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吧嗒”声。

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像沉在冰冷的海底。骨头缝里都透着散架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意识像沉船的碎片,在混沌中艰难地浮沉。眼皮重逾千斤,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是刺眼的白光,和天花板单调的方格。

“醒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只布满老年斑、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按住了我试图动弹的肩膀。“别乱动!小子,你差点把自己炸上天!肋骨断了三根,肺挫伤,还有轻微脑震荡!”视线逐渐聚焦,是隔壁退休的赵教授。他花白的头发凌乱,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和责备,“要不是我正好下楼听见动静…你就交代在那破地下室了!”

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发不出声音。赵教授叹口气,端过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全身骨头都在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