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酸雨在2045年新上海的玻璃幕墙上划出血痕般的水渍,霓虹浸泡的深巷里,我的裁缝铺挂着「记忆修补」的灯牌。惨白的光线勉强撕开雾气,将铁门上的锈迹染成不祥的紫色。今晚的客人是穿高定套装的精英女,她像一支淬了毒的箭,精准地钉在我的案板前。没有寒暄,她只是利落地从铂金包里掏出三支细长试管,“砰”一声甩在油光锃亮的桃木案板上,里面浑浊的脑脊液像被囚禁的幽灵,幽幽晃动。

“把关于他的记忆缝进别人脑子里,价钱你开。” 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刮过骨头,没有丝毫波澜。

案板上的老式黄铜缝纫机,被这一声震得嗡鸣起来。几缕缠绕在针头上的金色记忆丝线无风自动,闪烁着微弱而悲伤的光。我没立刻答话,指尖捻起一支试管,对着昏黄的灯泡眯眼看。那浑浊的液体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浮影:一个男人的背影,一片翻涌的深海,还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绝望。这记忆质量糟糕透顶,充满了被刻意撕裂的痛楚和剧烈的情感残留,操作不当,接收者的大脑可能会像过载的芯片一样瞬间融毁。

“林薇女士,”我放下试管,金属与木头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三周前你在基因纪念园匿名购入了‘永久遗忘套餐’,我以为你早已达成目的。” 我用指关节敲了敲旁边一台锈迹斑驳的旧终端屏幕,上面正播放着加密频道的简讯快报——“宏远集团新任CEO楚舟已正式接替其兄楚洋遗位”。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仅此而已。涂着复古红蔻丹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试管冰凉的玻璃壁:“陈师傅,你这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打听客人过往了?我付费,你做事。仅此而已。” 语气依旧平稳,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似乎都凝滞了。墙边陈列架上,一块标示着“2005年夏夜星空”的深蓝色绒布突然剧烈抽动,发出微弱的、类似啜泣的呜咽声。

“规矩没变,”我站起身,走到角落一个巨大的冷藏柜前,用特殊的虹膜权限解锁,里面并非食材,而是一卷卷被真空封装、如同冰丝绸缎般的半透明物质。它们散发着微弱而复杂的气息——有阳光下的青草香,有雪松的冷冽,也有焚烧纸张的焦糊味。这些都是“原生记忆素”,如同布料中的真丝,是精工细作的基础材料。“只是提醒你,用这种‘处理过’的记忆做原料缝给普通人,风险超过80%。接收者轻则发狂失智,重则脑死亡。你要指定的那个‘容器’,他得罪你了?”

我抽出一卷泛着柔润珍珠光泽的顶级素体,它的标签上写着“纯净基线 - 0级情感波动”。冷藏柜的冷气扑在我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刺骨。我看向林薇:“还有,目标是谁?”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投入深潭。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挣扎,但转瞬即逝,被更深沉的寒意覆盖。她从鳄鱼皮手袋里抽出一张全息照片,几乎是砸在案板上。照片弹起悬浮,自动放大。一个穿着昂贵休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光影中,神态温和,眼神清澈,正和一只金色的巡回猎犬在私人沙滩上奔跑,笑容灿烂得近乎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