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从容地踱了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笃笃声,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我狂跳的心脏上。
幽蓝的屏幕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笔挺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睛。正是“福寿安康养老中心”的院长,郑明辉。他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得体的微笑,与这阴森的环境和刚才目睹的暴行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他就像一个来视察工作的领导,而非闯入者。
“小林啊,” 郑明辉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惯常的、令人信服的亲和力,却让我的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气,“这么晚了,还在监控室忙?真是辛苦了。”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主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正是王金花掐着赵阿婆下巴灌食的那一幕。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如同在看一张风景画。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郑明辉慢条斯理地踱到控制台边,姿态优雅地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即将完成的备份进度条——99%。他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指尖轻轻点在控制台的“删除”键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那根手指,悬停在那里,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无声的威胁。
“年轻人,有责任心是好事。” 他微微偏过头,镜片后的目光终于穿透那层伪装的温和,像冰锥一样直刺过来,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但有时候,看得太多,管得太宽,反而会给自己……还有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我脸上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然后,那根悬停的手指,轻轻抬起,又轻轻落下,在坚硬的台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头骨上。
“听说你母亲,”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形成一个极其残忍的微笑,“肝癌晚期?在中心医院特护病房?嗯?手术费加上后续的靶向药……每个月得这个数吧?” 他慢悠悠地竖起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眼前一黑,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胸口,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妈妈……那张被病痛折磨得蜡黄却依然对我挤出笑容的脸,瞬间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绝望的冰冷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
“真不容易啊,一个女孩子,起早贪黑,赚这点辛苦钱。” 郑明辉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虚假叹息,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我们养老中心,一直很体恤员工的困难。你母亲的医药费,我们甚至可以提前预支给你……当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森冷无比,“前提是,你得懂事。”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控制台,落在那根悬在“删除”键上方的手指上,又意有所指地扫过屏幕上那地狱般的景象。
“把不该留的东西,清理干净。包括,”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顿,如同毒蛇吐信,“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