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恨意没有将我淹没,反而让我前所未有地清醒和冷静。
当晚,我将那枚被浸湿的香囊,放在了陆澈面前。
“这是从沈清月身上拿到的。”我声音平静,“里面的‘紫苏合欢’,是‘蚀骨散’的辅料。”
陆澈的目光落在香囊上,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伸出苍白的手,拈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随即,一股森然的、如有实质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来自深渊的、要将一切拖入毁灭的死寂。
“所以,我的腿,是陆昭远亲手所为。而沈清月,是他的帮凶。”他陈述着事实,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止。”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将我那个最恶毒的猜测说了出来,“你的腿,是他的‘毒鼎’。而我,是他用来完善毒功的‘试纸’。他真正的目的,是我沈家的血脉,那味能让他百毒不侵的‘药引’。”
我说完,静静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被这个真相击垮了。
然而,他却缓缓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杀意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又疯狂。
“真好。”他说,“这样,杀他的时候,才不会有半分愧疚。”
从那天起,我改变了为他治疗的方案。
深夜,我点燃一盏孤灯,从药箱最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
拔开瓶塞,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味道散发出来。我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它看起来像一滴凝固的血,表面还隐隐有鳞片状的纹路。
——“逆鳞”。
我沈家医典中记载的,最凶险、也最霸道的一味奇药。
它本身无毒,甚至能固本培元。但它会像一个沉睡的信标,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人的血脉之中。
一旦有外力,试图吸取与宿主同源的毒力,或是……有特定的血脉试图与之融合……
“逆鳞”便会被瞬间激活。
届时,万毒倒行逆施,噬主穿心,神仙难救。
我将“逆鳞”碾碎,混入为陆澈准备的汤药里。
“从今天起,你的排毒会变慢,甚至会有反复。”我将药碗递给他,“但你体内的毒,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催命符。”
他接过药碗,看了一眼里面色泽微红的药液,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我信你。”他说。
不出三日,沈清月果然来了。
她打着探望我的名义,一进门,看到我“憔悴不堪”的脸色和一屋子浓得化不开的药味,眼底立刻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姐姐,”她握住我的手,满脸“关切”,“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我听闻七殿下的病情……唉,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太子殿下说了,只要你肯回去,过去的事他既往不咎。”
我挣开她的手,背过身去,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角,声音沙哑又绝望:“妹妹,你不懂……殿下的毒,已经……已经深入骨髓,恐怕……恐怕时日无多了……”
我演得情真意切,肩膀微微抽动,仿佛悲痛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她假惺惺地惊呼,嘴上安慰着我,眼睛却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