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北境军营

我在萧字营当了三年"无面"。

从刷马厩的小卒到戴鬼面的军师,踩着敌人尸骨往上爬。没人见过面具下的脸,只知每逢恶战,"无面"必先登城。

「军师!」亲兵闯进帐子,「萧将军请您去大帐!」

故意踢翻洗脚盆,污水溅到裤腿上。三年来连指甲都磨得粗砺,只有喉间那道疤藏不住。

萧景明的大帐永远熏着沉水香。他站在沙盘前,甲胄上的血都没擦净。眉骨多了道疤,唯有眼睛还像鹰隼般锐利。

「柔然人挑衅。」他头也不抬,「你怎么看?」

盯着他甲胄上的血。这双手抄了我满门,如今却问我杀敌之策。

「今夜子时,我带死士烧粮草。」

萧景明突然抬头。目光在银面具上停留太久,久到我以为他认出来了。

「你最近很急。」他说。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我握紧匕首——他若认出我,刀刃就会插进他咽喉。

「柔然人杀了三十七个斥候。」让声音更哑,「该收利息了。」

萧景明忽然伸手。后仰躲闪,却被他扣住手腕。拇指按在脉搏上——十四岁秋猎,我为救他摔下马,这里留了道疤。

「你很像一个人。」他说。

抽回手,匕首在袖中出鞘三寸:「将军还是多想想活人的仗。」

那夜烧了敌营粮草。回营时萧景明站在辕门前,目光落在我新换的面具上。

「面具...」他伸手要碰。

侧身避开,沾血的战袍擦过他指尖。他忽然笑了,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擦擦。」

素白的帕子角绣着并蒂莲。三年前刑场上,他塞给我的也是这样的帕子。

「脏了。」转身走向营帐,「扔了吧。」

夜风吹起帕子,像片飘零的雪。

4 凤印疑云

雨季来临前,军营里来了个穿绯色官服的太监。

在箭楼上看着他被引进大帐,手指摩挲着箭簇——三年前来沈家宣旨的,也是这般油头粉面的阉人。

「军师。」亲兵来唤,「将军请您过去。」

大帐里檀香浓重。萧景明坐在主位,右臂缠着新绷带。太监尖细的嗓音像钝刀刮骨:

「...陛下听闻北境大捷,特赐金帛...」

目光落在圣旨朱印上。印泥颜色太艳,不像陈年朱砂,倒像新调的胭脂。

太监突然转向我:「这位就是'无面'军师?陛下特意问起你呢。」

帐内空气凝固。萧景明的指尖在案几上敲了两下——军中暗号"戒备"。

「卑职粗鄙之人,不敢污圣听。」故意让嗓音更嘶哑。

太监却凑近几步,脂粉味熏得反胃:「军师何必自谦?」手突然抓向面具,「让咱家也瞻仰...」

后撤半步,袖中匕首抵住他咽喉。喉结在刀尖下滚动,冷汗顺着粉白的脸往下淌。

「王公公。」萧景明声音冷得像冰,「军师的面具,是本将特许的。」

太监干笑着退开。临走时,袖中滑落一封火漆密信。俯身整理靴筒,顺手将信藏进袖中。

夜深人静时,在灯下烤开火漆。信上只有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