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几乎不成调子，“求求你！他们要杀我！” 我扑倒在他脚边的湿漉漉泥地上，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沾满油污的裤脚，像抓住沉船前最后一根浮木。
抽烟的男人动作顿住了。他微微低下头，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道被烟头红光勾勒出的疤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看我，而是缓缓地、极其平静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唇齿间溢出，袅袅升起，在垃圾场污浊的空气里划出短暂的痕迹。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投向轮胎堆之外。皮鞋踩踏的声音，就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
时间凝固了。垃圾的腐臭、轮胎的橡胶味、烟草的辛辣、还有我身上浓重的汗水和恐惧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我死死抓着他的裤脚，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是出卖，还是……？
“哦？”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还有一种奇异的、与这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平稳。他慢慢吐出一口烟，那烟雾像有生命般，在我和他之间盘旋了一下。“追得挺紧啊。”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轮胎堆外面，那冰冷而锐利的搜索视线，似乎在我们这片区域停留了片刻。我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针，试图扎透这堆废橡胶的屏障。我屏住呼吸，连颤抖都强行抑制住。
几秒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渐渐远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垃圾场深处，我才猛地吸进一大口充满恶臭的空气，剧烈的呛咳撕扯着我的喉咙。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我，我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男人慢悠悠地掐灭了烟头，随手丢进旁边一个积着黑水的破桶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长期体力劳动特有的、沉稳的利落。他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尘，朝我伸出一只同样沾着油污和灰尘的大手。
“起来吧。”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地方待久了，味儿冲脑子。”
我看着他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又抬头看向他的脸。光线太暗，依旧看不太清全貌，只能捕捉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方正的下巴，那道浅疤，还有一双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沉的、似乎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犹豫了一下，恐惧还未完全退去，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对庇护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稳，很有力，轻易地就把我拉了起来。
“跟我走。”他简短地说了一句，没再看我，转身就走，脚步踩在垃圾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异常坚定。我别无选择，像只受惊的小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这片钢铁与腐烂的迷宫。
我们离开了垃圾场令人窒息的恶臭，拐进了一条条狭窄得如同城市血管般的小巷。路灯稀少，光线昏暗，墙壁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他走得很快，对路线熟悉得惊人，在那些错综复杂、堆满杂物的巷道里穿梭自如，左拐右绕，毫无迟疑。我紧紧跟着，生怕在这迷宫里被落下。身后的黑暗仿佛依旧潜伏着危险，每一次拐角都让我心惊肉跳。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多少条相似又不同的、散发着霉味和尿骚气的小巷，一座孤零零的、与周围低矮建筑风格迥异的旧楼，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