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回到了自己3岁的时候。
明明上一刻的我刚刚被子弹穿过脑袋，下一刻的我却坐到了妈妈的怀里。
我还在下意识的发抖。
妈妈把我抱更紧了一些：“小满，不怕不怕，我们只是打一针，很快就好了。”
我仰头，想努力看清梦里妈妈的样子。
手臂被酒精棉球擦过，冰凉的触感激起身体一阵颤栗，伴着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妈妈...妈妈...我好痛，妈妈...”我的哽咽声逐渐变大。
“小满小满，妈妈在。”明明只是打个疫苗，可妈妈低头看到我的眼神，却不知为什么跟着一起落了泪。
有些破旧的小院子里，树叶已经落了一地，走上去咔嚓咔嚓作响。
妈妈抱着我，有些无奈：“小满，你不下来妈妈怎么给你做饭吃。”
“妈妈，我不饿。”我努力睁大已经哭肿的双眼，死死的搂着妈妈的脖子，贪婪地望着她的眉眼。
“可是妈妈饿了，而且下午妈妈还要去上班，妈妈给你做鸡蛋羹吃好不好呀，小馋猫吃完下午去刘姨家里和燕子一起玩，妈妈下了班就去接你。”
妈妈将我的手从她脖子上放下来，把我推到厨房门外，大手一挥道：“去，帮妈妈把院子打扫了。”
我以为自己什么也吃不下，结果那碗鸡蛋羹被我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妈妈看着像被狗舔过的碗，指着我笑骂我是小猪。
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要好好保护我的妈妈。
二
这一年，妈妈还没有遇到那个男人，我和她单独住在大舅舅去外地后空着的院子里。
“英子，你就住在这里吧，爸妈那个房子是给小弟留的婚房，现在也没有你住的地方，我几年内肯定回不来，房子空着就放坏了，借你住着吧，等你结婚了就有地方去了。”
很奇怪，大舅舅有姥爷姥姥给盖的房子，小舅舅有姥爷姥姥留的房子。
只有妈妈，作为他们的孩子，既没有房子，也没有钥匙。他们把她生下来，她却无枝可依。
她有家，又好似没有。
他们说，她结婚了就会有家，有房子住了。
“小满，今天还吃鸡蛋羹吗？”妈妈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眉眼弯弯。
那天过后，妈妈每天给我做鸡蛋羹吃，吃了一个月。
我讪讪地笑：“不...不吃了。”再吃我要变成鸡蛋羹了。
“那我们今天吃什么好呢...吃炸小鱼好不好，妈妈带你去菜市场买~”妈妈骑上自行车，声音在前方响起，被秋风吹的悠扬。
我坐在后座上吃着炸小鱼，一边嘬手指一边思考人生。
“小满，今天在托儿所有没有好好喝水，小水壶喝了几壶啊？”
我装作没听到。
小孩子水喝多了总是要去上厕所，我说我可以自己上厕所，那个老师根本不听，把我裤子扒下来不说还要抱着我上厕所。
“该不会尿裤子了吧哈哈哈哈！”自行车随着笑声也在歪七扭八的晃动。
我用小胖手抓紧了妈妈的衣摆，小声尖叫：“妈妈！”
妈妈上辈子也这样促狭吗？
我不记得了。
上辈子3岁时的记忆早就已经随着成长慢慢被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妈妈的样子也十分模糊了。
那身影早就褪了色，又突然在此刻的笑声中鲜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