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没有说话。

只是那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却又燃烧着凤凰涅槃的烈焰。

金銮殿内,新帝登基的万岁声犹在梁间回荡,余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嗡鸣。

沈昭宁微微抬着右手,保持着那个令声浪平息的手势。宽大的玄色帝王常服袖摆垂落,掩盖了其下左臂上那道刚刚剧烈震颤过的血诏残留的冰冷余韵,也掩盖了她指尖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那冰冷绝望的童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刚刚燃起的心火。

“众卿…” 她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穿透了殿内残余的嘈杂,带着一种新生的、却不容置疑的威仪,“平身。”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跪伏的百官如同得到赦令,纷纷起身。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小心翼翼。他们的目光,敬畏、探究、恐惧、复杂地投向丹陛之上那袭玄色的身影。

沈昭宁的目光,却越过了重新站起的群臣,越过面色铁青、眼神幽深如寒潭的摄政王萧衍,落在了殿门之外。

“陛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沉寂。新任的羽林卫中郎将赵铮,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青年将领,身着明光铠,按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他原是沈昭宁暗中培植的心腹,此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宫城内外已初步肃清,然…逆贼余党未靖,为陛下安危计,请移驾紫宸殿暂歇,待…”

“不必。” 沈昭宁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她的视线从殿外收回,落在赵铮身上,那目光深幽,仿佛能看透人心,“赵卿。”

“臣在!”

“持朕手谕,” 沈昭宁从袖中取出一枚早已备好的、刻着简单凤纹的玄铁令牌——并非正式的帝王印玺,却代表着此刻她口含天宪的权威,“即刻封闭宫禁九门,许进不许出。凡有擅闯、擅离者,无论品阶,格杀勿论。”

“臣遵旨!” 赵铮双手接过令牌,触手冰冷沉重,他心头一凛,沉声应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甲胄铿锵作响。

沈昭宁的目光随即转向另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臣,太医院院判孙思邈。“孙院判。”

“老臣在!” 孙思邈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方才目睹了那诡异的凤凰真火和龙椅上暴毙的帝王,此刻心中惊涛骇浪尚未平息。

“带得力人手,仔细勘验先帝…遗容。” 沈昭宁的声音顿了顿,那“先帝”二字吐出时,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随即恢复如常,“所有物证,尤其是…口鼻、指甲缝隙、龙袍衣襟,着专人封存,不得有误。朕要最详尽的验状。”

“是!老臣遵旨!” 孙思邈心头沉重,肃然领命。他知道,这具尸体,将成为撬动朝堂风暴最关键的支点之一。

沈昭宁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依旧如同孤峰般立在丹陛之上的萧衍身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火花四溅。

“至于皇叔…” 沈昭宁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今日金殿之上,皇叔护驾心切,言语或有激烈之处,朕…不怪。”

此言一出,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沈昭宁和萧衍之间来回逡巡。不怪?弑君篡位、污蔑宗亲,这等滔天大罪,一句“不怪”就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