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意识开始模糊，直到黑暗温柔地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4.
第九次死亡降临，世界被剥离的是“金属”。
意识像沉船被打捞，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深渊。我猛地睁开眼，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粗糙而原始的气息。
世界变了模样。
房间里，所有金属的痕迹荡然无存。支撑床铺的铁架、窗框残留的金属铰链、门锁的残骸、甚至墙壁里可能存在的细小铜线……所有属于金属的冰冷触感和坚硬光泽，都在一瞬间被这规则所抹去。只剩下木头、塑料、布料这些“柔软”的存在，世界仿佛被剥去了骨骼，只剩下瘫软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脆弱感。
我挣扎着坐起，指尖触碰到裤子的布料。
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凸起感，隔着粗糙的布料，清晰地烙印在膝盖的位置。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
这是什么？
昨夜在树下藏匿，看到凶手时，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我猛地低下头，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地按压着膝盖位置那硬物的轮廓。
我卷起了自己的裤腿。
膝盖下方，小腿外侧，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已经变得僵硬发暗的医用敷料。边缘有些卷曲，露出底下深褐色、扭曲如蜈蚣般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颜色异常，带着一种病态的暗沉。
这不是昨天爬树摔的。
这伤疤……
一个模糊到几乎碎裂的画面猛地刺入脑海：刺眼的白光！尖锐到撕裂灵魂的金属摩擦声！天旋地转！还有……一片刺目的、燃烧的红色……像火，又像……血？
“呃……”剧痛毫无征兆地在我脑中炸开，像有重物持续不断地击打着我的头部。我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画面一闪即逝，只留下剧烈的头痛和更深沉的恐惧。
汽油味！昨天在如烟房间里闻到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味！还有这伤疤！那瞬间闪回的画面！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眩晕。不行，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如烟！凶手！
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下混乱：追！必须抓住他！抓住那个影子！只有抓住他，一切才能真相大白！这伤疤，这混乱的闪回……或许都是答案的一部分！
我踉跄着站起来，无视膝盖旧伤传来的隐痛和脑中残余的钝痛，一把抓起地上的背包，不顾深沉的夜色，朝着如烟的公寓狂奔。
这一次，我比任何一次都更早抵达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上楼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这一次，我要在他行凶之前！我要堵住他！
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如烟公寓那敞开的门洞。里面静悄悄的。
还没来？还是……
我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屏住呼吸，像一道影子般贴在门洞外的墙壁上，侧耳倾听。
这周围只有一片死寂。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门洞里望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没有如烟的身影，也没有那个深灰色的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难道……在卧室？
我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挪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