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山。
雪片不是飘,是砸!跟老天爷兜底倒了粮仓似的,劈头盖脸往下砸。寒风像裹了冰渣子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江川缩着脖子,把身上那件快散架的破斗篷又裹紧了几分,微微抵挡这扎心的寒风。背后,一截黑黢黢、毫不起眼的东西斜挎着——那是他师父留下的空剑鞘。看着跟烧火棍没两样,但江川心里面清楚:这破鞘里,塞着半卷要命的破琴谱,和一个天大的麻烦!
“小兔崽子!还杵着当雪人呢?”旁边一个胡子拉碴、冻得鼻涕挂成冰棱子的大叔,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唾沫星子飞溅,瞬间冻成冰渣,“风冢开了!再墨迹,毛都捞不着,你他娘就喝西北风去吧!”
江川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大叔,操心你自己吧,鼻涕快冻成门帘子了,擦擦!”
风冢,那可不是什么善地,江川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平日里,洞口刮的刺骨风能生生把人剔成骨头架子!可今天,邪了门了!那鬼哭狼嚎的风,破天荒的停了!
幽深的洞口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毛,像一张巨兽咧开的、无声的嘴,也许下一刻就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就这反常的死寂,却像是往滚油里倒了水,在天下炸了锅!
雪地里,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无数只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响成一片,跟炒豆子似的。
冰冷寒冬压不住人心的贪婪,粗重的呼吸暗示着人群的紧张,还有压不住的恐惧。
江川眯着眼,目光刀子一样扫过去:
——雷刀门,雷震!那身板,壮得跟座铁塔似的!嗓门比打雷还响,震得人耳朵嗡嗡。腰间两把厚背大砍刀,门板似的,寒气森森。正唾沫横飞地跟手下吹嘘,仿佛风冢里的宝贝已是囊中之物。
——南疆风巫!一群裹在漆黑披风里的影子,阴森森的,像雪地里扎堆的乌鸦,在一片雪白在极其扎眼。领头的是个独眼老鬼,风千裂!
在这里遇到这个老冤家,江川是十分拒绝的。
那只独眼像毒蛇一样扫视全场,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耳上那道狰狞的豁口——那是江川师父顾寒舟当年一剑削掉的“纪念品”!老鬼的目光,最后果然死死钉在江川身上,阴冷得能冻死人。
江川是被他盯起一身鸡皮疙瘩,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冻人。老家伙无能,上一辈的恩怨看来是想在江川身上找回了。
——最扎眼的,却是边缘处一个赤足少女。一身单薄黑衣,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雪地里,竟似毫无所觉。怀里紧紧抱着一张古旧的琴,琴身布满裂纹,最关键的是——没有弦!眉心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冰冷。她就那么静静站着,眼神空茫,周遭的喧嚣仿佛与她隔着一个世界。
江川的目光扫过那赤足少女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僵!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娘嘞!”
他心底一声怪叫。
那张脸!那眉心一点红!那冰冷空茫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