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七夜,烛火忽明忽暗,他抬眼就见那道白影倚在门框上——苏晚照穿着旧红嫁衣,怀里抱着盏青灯,“顾道士,今日查得如何?”
他手一抖,茶盏差点摔了。
“我早闻清霄派渡魂使擅用魂铃,”她歪头笑,指尖绕着发梢,“可你这铃铛,在我跟前哑了七日。”
顾昭远喉结动了动。
原来她早识破他身份,却偏要每日夜里来“对账”——摊开张破纸,上面歪歪扭扭记着:“王阿婆夜咳三次,我送了艾草;李狗蛋跌伤,我托梦教他娘敷草药。”末了还画朵小花,“你看,我这鬼比你还像差役。”
他说不出话。
她倒自在,偏要逗他:煮茶时吹灭炉火,看他手忙脚乱添柴;批改童蒙作业时,鬼力裹着笔在纸角写歪诗:“道士莫渡我,渡我心不留。”
“顽鬼。”他板着脸骂,却在她转身时,把那张纸轻轻塞进袖中。
变故来得突然。
暴雨夜,苏小棠烧得直抽搐,村医摇头说“撑不过子时”。
苏晚照红了眼,就要强行用鬼力渡他,可刚触到孩子额头,灵体便如被热油泼了般滋滋作响——她是执念鬼,阳气灼得她几乎要散。
顾昭远冲过去攥住她手腕。
魂铃在腰间震得发烫,他咬着牙捏碎铃芯,仙气被压得翻涌,却借“驱邪咒”的幌子,把清霄派疗魂诀渡进她体内。
苏晚照虚软地靠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片雪:“你不怕被逐出师门?”
他顿了顿,低头看她发顶:“若规矩要我渡你,这师门,不回也罢。”
林溪就是这时来的。
她扮作采药女,袖中藏着掌门的密信——“查顾昭远是否私纵孤魂”。
可她蹲在村头老槐树下三天,只看见顾师兄的魂铃始终没响,看见他对着那女鬼笑,看见他在雨夜里把人护在怀里。
第七夜,她摸进村塾。
烛火下,顾昭远正伏案作画——素笺上,苏晚照抱着苏小棠,侧脸带笑,连发间那朵破红绸花都画得清清楚楚。
林溪指尖发颤,刚要开口,外头突然炸响哭喊:“火!小棠屋着火了!”
苏晚照疯了似的冲进去,顾昭远跟着扑进去,把姐弟俩护在身下。
火势舔着他后背,疼得他闷哼,却还笑:“我说了,心不留。”
林溪躲在暗处,看他背上的焦痕,看那女鬼掉着虚的泪,突然就挪不动脚了。
她退到巷口,望着火场里晃动的人影,喉咙发紧——原来师兄不是私纵孤魂,是……动了情。
雨还在下。
林溪攥紧袖中密信,转身往山外走。
她知道,等回到清霄派,她得跟师父说点什么。
可具体说什么呢?
她望着天边渐亮的鱼肚白,脚步顿了顿——或许该先问问师兄,那幅画,可还缺个题款?
3
第3章 师妹递刀,师兄反手斩规矩
清霄派云雾缭绕的主殿内,林溪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告发顾昭远的失职。
她只是在掌门李玄青面前,低声谏言:“师尊,那桃花村的野鬼,十年未曾伤人,或可……查证一番,此鬼是否真为祸患。”
李玄青当场震怒,拂袖斥她“妇人之仁!”清霄派的规矩铁打一般,鬼就是鬼,执念不入轮回便是对天道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