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冰凉的洗手台,喘息着,目光落在旁边垃圾桶里一个被揉成一团、露出半截的白色医用纸袋上。保姆打扫时大概没注意扔在这了。上面印着“仁爱生殖医学中心”的字样。电光火石间,我猛地记起——半个月前,我就是在那里,接受了取卵手术。
取卵的痛苦记忆瞬间清晰起来。冰冷的器械,扩宫器毫不留情地撑开,那尖锐的吸管刺入体内深处,像无数根针在捣搅……痛得我浑身痉挛,冷汗浸透手术服。即使打了麻药,那种被活生生掏空般的绝望痛苦,依然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一寸神经上。走出手术室时,我的腿是软的,脸色比鬼还白,小腹像被巨石坠着,每一步都牵扯着痛。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或许能维系这段早已变味婚姻的孩子?为了安抚沈家二老不断施加的“传宗接代”压力?
为了沈修白!
身体深处似乎还有那日残留的隐痛,正叫嚣着提醒我当时的屈辱和牺牲。而那个男人,他在做什么?在陪着我吗?没有。他甚至只在手术确认单上签了名字,就匆匆赶去了公司。事后只是淡淡一句“辛苦了”,便再无更多温存。我的血肉撕裂般的痛苦,换来的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和一个协议上的签名!
现在,那件带着施盈盈香味的睡衣,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碎了我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我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背靠着冰冷的浴缸边缘,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恨意如同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小腹的坠痛感愈发强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窗外依旧雨声潺潺。我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无意间瞥见书房角落一个常年上锁、从未打开过的古董文件柜,上面的锁扣似乎……有些松动?也许是保姆找旧箱子时不小心碰到的。鬼使神差般,我走了过去,双手用力。
“咔哒!”一声轻响,锁竟然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用透明文件袋封装好的文件。文件袋上贴着醒目的标签:【特级保密】。右下角,是沈修白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是什么需要如此高度保密?公司最核心的项目?遗嘱?怀着某种既期待又恐惧的复杂心情,我颤抖着手指,打开了文件袋。
一份打印工整、条款分明的合同映入眼帘。
合同的名称,用了加粗黑体,像地狱的烙印直直戳进我的眼球——
《子宫租用协议》
【协议主体】
甲方(出租方):苏蔓
甲方身份证号码:[我的身份证号]
乙方(承租方):沈修白、施盈盈(由其法定代理人沈修白代行权利)
乙方身份证号码:[沈修白身份证号]、[施盈盈身份证号]
【协议期限】自成功植入胚胎起计算,至胎儿/新生儿健康出生并完成相关权利转移止。
【租用目的】鉴于乙方施盈盈因身体状况无法亲自孕育后代,甲方同意将其健康子宫及必要的身体机能,有偿提供给乙方沈修白、施盈盈使用,为乙方双方培育、孕育共同的后代。
【租金与费用】乙方一次性支付甲方人民币【柒佰万元整】(¥7,000,000.00)作为子宫租用及代孕之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