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小餐馆的空气里，永远飘浮着廉价油脂和油烟混合的浑浊气味。傍晚时分，正是最嘈杂的时候。林峰坐在靠窗的卡座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普通T恤，在陈浩一身价值不菲、剪裁精良的意大利定制西装面前，显得格外刺眼。
陈浩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捏着那张覆着油腻塑料膜的菜单一角，眉头拧成了疙瘩，昂贵的古龙水也盖不住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
“啧。”陈浩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针扎进林峰的耳朵，“林峰，苏倩说你是她老同学，我才勉为其难来见一面。就这种地方？”他用擦得锃亮的Ferragamo皮鞋尖，点了点地砖上一块深色的、来历不明的污渍，语气满是嘲讽，“你平时…就吃这种垃圾？”
林峰握着廉价玻璃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倩，像条藤蔓一样亲昵地依偎在陈浩身上。她看向林峰的眼神，却像是在打量一件过时的、劣质的商品，嘴角挂着虚假的同情。
“哎呀，浩浩，别这么说嘛。”苏倩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刻意的娇嗔，“林峰他很踏实的，虽然工资确实不高…”她转向林峰，努力做出“诚恳”的样子，“林峰，你那个工作…还是仓库管理员吧？听说才三千块？还三班倒？太辛苦了。要不…我让浩浩在他们公司保安部给你找个看门的活儿？虽然钱也不多，但至少轻松点，不用熬夜伤身体了，对吧？”
“保安？就他？”陈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往后一靠，仿佛林峰身上带着什么不洁的气味。他挑剔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林峰全身，最终定格在他那双洗得发白、边缘有些开胶的帆布鞋上，鄙夷地摇摇头，“别，苏苏，我们陈氏集团的保安也是门面，要形象。就他这身板…”他拿起桌上卷筒里廉价的纸巾，仔细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刚才不小心碰到桌面的昂贵西装袖口，“别把我那帮重要客户吓着了。知道这身西装什么来头吗？Zegna，意大利老师傅一针一线手工做的！就他这穷酸样，干五年都买不起上面一颗扣子！”
一股灼热的屈辱感猛地冲上林峰的头顶，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对男女，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陈先生，苏倩。谢谢你们‘好心’的建议。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这顿饭，看来是没必要继续了。告辞！”
话音未落，林峰“霍”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玻璃水杯。“哗啦”一声脆响，杯中的水倾泻而出，几滴冰冷的水珠，不偏不倚地溅到了陈浩那双光可鉴人的Ferragamo皮鞋和笔挺的灰色Zegna西裤裤脚上。
深色的水渍迅速在昂贵的布料上晕开，如同丑陋的烙印。
“操！我的Ferragamo！我的Zegna！”陈浩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暴跳如雷，尖利的叫声刺破了餐馆的嘈杂。他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裤脚那块刺眼的水渍，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峰脸上，“林峰！你他妈眼瞎了吗？！你知道这身行头多少钱吗？！够你全家吃十年！穷酸货！晦气！滚！立刻给老子滚出去！别脏了这里的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