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把手机扣在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次改写,换走一段遗忘。 它不是吓唬人的。
可他没有退路。
他收起书,拎包出门。楼道里昏暗,墙皮斑驳,三年前的自己在这一切里来回穿梭,像一条不知死活的鱼。 他按原计划去公司,提前两小时到。运营部还是那张旧面孔:毛衣起球的同事白启、永远嚼口香糖的设计阿茜。周旸穿着灰色西装,神情疲倦,手里攥着会议资料。
陈霖把准备了三天的“增长方案”打印出来,整整二十页,带着数据和具体落地计划。他知道,这东西三天后才会被要求提交,但他今天就放到周旸桌上。
“这是什么?”周旸挑眉。
“增长方案。”陈霖平静,“我提前做了。我觉得我们不一定非要靠广告烧钱,社区的内容运营可以先做三组实验——”
周旸翻了两页,目光有一瞬间的停留。他没有表态,只是说:“开会带上。”
那天的例会拖得很久。结束时,周旸把陈霖留住:“这份方案……你自己做的?”
“是。”
“行,明天先拉一个小组试起来,把数据打出来。裁员的事,你先别想。”
“裁员?”陈霖装作第一次听说,眨了眨眼。
“我没说过。”周旸表情淡淡,“回去把方案再细化一下,尤其是第三页漏斗。”
陈霖点头,走出会议室时,整个人像刚从深水里露出头。 书生效了。 一个细节被推前,命运换了轨。
晚上九点,他回到出租屋,把黑书放在桌上。书页上无字,唯独页角的淡印记深了一层,像沉到纸里的乌云。
他握着水杯,思绪一阵阵翻涌。 “妈的生日是哪天……” 他翻通讯录,给姨打电话,编辑好了消息又删掉。他不敢问。 那种羞耻像鱼骨卡在喉咙里:为了自己的未来,把母亲的生日忘了。 可如果不改,他知道三年后自己是什么样子:被裁员压垮,房租拖欠,失恋在冷水里漂。到那时,他能不能有钱给母亲过生日,都说不准。
第二天清早,他去公司前往楼下的小摊买豆浆。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孩骑着电动车从巷口冲出来,差点撞到垃圾桶,车铃“叮当”乱响。 那一刹,陈霖眼前闪过一个碎片——三天后的新闻推送:“外卖骑手与黑色轿车相撞,不治身亡。” 碎片一掠而过,他抬手,几步拦到路中央,大喊:“慢点!前面有车!” 男孩一脚刹住,车胎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距离巷口那辆突然倒车出来的黑色轿车只剩半米。 男孩吓得脸发白,对他连连点头:“哥,谢谢!”
黑色轿车里探出一个人的脸,骂骂咧咧,却也只好倒回去。
陈霖转身走了。 他还没动第二页。 可命运已经在细微处起了褶皱,像风吹过的水面。 他不确定这褶皱会往哪儿传,但他知道,代价绝不会因此变轻。
当晚,他回到出租屋,打开黑书。第三页的页脚,忽然浮起一行淡字:
你救了一条命。 你遗忘的一段,将换来一段被记住。
字迹无声无息地隐去,仿佛只是错觉。 陈霖抬头,窗外霓虹忽明忽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掉的,也许不止一个日期。那东西有重量,会把他的人生往某个看不见的方向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