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大伯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龚云舒!你个小没良心的!白养你们这么多年了?现在遭了灾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门都没有!你们爹欠的债还没还清呢!”
“债?”我冷笑一声,看向村长,“村长爷爷,各位乡亲都在。当年我爹欠赌坊的钱,是用我和小石头‘抵’给大伯家做工还债的。这五年来,我们姐弟俩起早贪黑,当牛做马,吃的猪狗食,干的牛马活!村里谁不知道?”
人群里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龚家二房两个孩子的处境,大家多少看在眼里。
“那赌债,当年赌坊要的是现钱,是大伯家替爹垫上的。可这五年,我们姐弟俩干的活,早就远远超过那点垫付的钱了!难道要我们姐弟俩给你们当一辈子奴才吗?”我提高了声音,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懑,“如今遭了灾,大家都难。我们不想拖累谁,只求分家出去,自生自灭!”
“说得轻巧!”大伯龚老大也沉着脸开口,“分家?你们拿什么分?分出去住哪?喝西北风去?还不是饿死!”
“那是我们的事!”我斩钉截铁,“饿死冻死,是我们姐弟的命!不劳大伯操心!只求今天,在村长和各位乡亲的见证下,把家分了!把当年那张抵债的字据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烧了!从此我们姐弟俩是死是活,与龚家老大一门,再无瓜葛!”
我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这个平时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龚家二丫头,此刻像换了一个人,眼神亮得惊人,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云舒丫头说得……在理啊。”李婆婆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说,“这俩孩子……不容易啊。五年了,啥债也该还清了……”
“是啊,”王婶子也开口了,她抱着铁蛋,感激地看着我,“孩子想自己过,就让他们试试吧。总好过……”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懂。
张寡妇更是直接站出来,激动地说:“龚老大!王嫂子!你们就积点德吧!要不是云舒丫头,我家柱子昨晚就没了!这孩子心善,有担当!你们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对!分了吧!”
“孩子都这么说了……”
“烧了那字据吧,算清了……”
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口,舆论完全倒向了我这边。村长捋着胡子,看了看面红耳赤、被众人目光看得下不来台的龚老大两口子,又看了看眼神坚定、背脊挺直的我,终于点了点头。
“老大,老二家的丫头说得在理。那赌债,这俩孩子用五年苦工抵,足够了。字据拿出来吧,当着大家的面烧了。至于分家……”村长顿了顿,“你家遭了灾,也不宽裕。这样吧,村东头靠河边那块沙石荒地,没人要,离水近点,但地势还算平,划给云舒丫头姐弟俩安身。另外,家里……看能匀出点啥锅碗瓢盆不?算是全了最后一点情分。”
村长的话就是定论。龚老大和王氏气得脸发青,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想到昨晚我救了柱子的事,他们再蛮横也不敢犯众怒。大伯娘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进屋去翻腾了半天,才拿出一张发黄发脆的破纸,上面按着模糊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