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夜,仿佛一张湿透的灰色旧报纸,沉重地覆盖在城市的轮廓之上。冰冷的雨丝带着塞纳河特有的微腥气味,斜斜地刺入皮肤。莉亚蜷缩在蒙马特高地某座古老建筑的陡峭瓦顶,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喷吐出微弱的白雾,迅速被无情的雨水吞噬。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进骨髓。下方狭窄的街道被路灯染成一片朦胧的橙黄,警笛尖锐的嘶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幕的沉寂,红蓝交替的警灯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投下疯狂旋转、扭曲的光斑,如同地狱入口的警示。
追兵。
她猛地咬紧牙关,试图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又一次穿越后的代价,身体内部像被无数无形的刀刃反复切割、搅动,五脏六腑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每一次跨越时间之河,都像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离心机,属于“莉亚”这个存在的物质和意识都在被残酷地撕裂、甩干,然后勉强拼凑回来。
这一次,她把自己甩到了十九世纪末?还是二十世纪初?混乱的时间坐标在剧痛中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身后紧追不舍的靴子踏在湿滑瓦片上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咔哒声。追捕者越来越近了,沉重的脚步带着训练有素的节奏感,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不能停!停下就是终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莉亚猛地吸进一口混杂着雨腥和瓦片苔藓味的冷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在陡峭的屋顶上向上攀爬。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指尖死死抠进古老瓦片边缘湿滑的青苔里,每一次发力,指甲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粗糙的瓦片边缘刮过她的手臂和小腿,留下火辣辣的伤口,渗出的温热血液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冲淡。
就在她即将攀上屋脊最高点的瞬间,异变陡生!
脚下踩着的几片饱经风霜的瓦片毫无征兆地碎裂、滑脱!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坠去!失重的恐惧瞬间攫紧心脏,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只能徒劳地挥动双手,试图抓住什么。
“呃啊!”一声短促的闷哼被砸落溅起的巨大水花声淹没。
她重重摔在下方一个狭窄幽暗、堆满废弃木箱和铁桶的后巷里。泥泞冰冷的积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喉咙深处那股铁锈味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小口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肮脏的水洼里,迅速晕开,又被新的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完了。
这个念头冰冷地滑过脑海。骨头似乎都摔散了架,剧痛从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深处爆发出来,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乱窜。她瘫在冰冷的泥水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消失了。巷口,沉重的军靴踏破水洼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不紧不慢、胜券在握的从容。一束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柱猛地劈开雨幕和黑暗,精准地笼罩在她身上,如同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宣告着主角的狼狈终场。
光柱太强,莉亚本能地眯起眼,只能勉强看到光晕后面一个高大、穿着黑色战术服、轮廓模糊的身影,像一座铁塔般堵住了唯一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