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攥着镇尺,指节发白,刚才那声“滴”还在耳朵里回荡,像一根锈铁丝在脑壳里来回拉扯。我没动,也不敢动,生怕一抬脚,底下那层薄得看不见的平衡就碎了。可就在我屏住呼吸的当口,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不是消息提示音,是那种老式震动马达卡了壳的抽搐感,三下,短促,像是有人在用摩斯密码敲我的大腿。
我咬牙把手机掏出来,屏幕灰白,信号条只剩一格,电量却莫名其妙从17%跳到了99%。这不对劲,我进墓前特意把省电模式开到极限,这玩意儿早该关机了。
手指刚碰上解锁键,屏幕“啪”地黑了,又亮,弹出一个全红界面,没有图标,没有返回键,只有一行字:
【资源冻结倒计时:00:00:00 —— 医疗供给已终止】
我瞳孔一缩,下意识把手机倒扣在石阶上,掌心压住。这招是上回在通风道学的,石头能导弱信号,也能防追踪。可这次,它没用。
手机自己翻了过来,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直播后台。我靠,他们连后台都黑了?
直播间公告栏被替换成加粗黑体字:
【最后通牒:交出镇尺与墓中所获全部线索,否则治疗协议永久作废。执行时间:即刻。】
弹幕静得离谱,连水军刷的“主播演得真像”都不见了。角落里,妹妹的生命监测数据还在跑,心率82,血压偏低,血氧91——数字在往下掉,像被谁一点一点往下拽。
我喉咙发干。他们真敢断供?这帮人不是要镇尺吗?不是要线索吗?拿命换命,玩得挺熟啊。
镇尺在我手里轻轻震了一下,墨纹从尺尾往上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低头一看,尺面浮现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
【别回话,他们在监听。】
我心头一跳。这破尺啥时候学会发短信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这墨纹走势,是“滞频符”的变体。我赶紧咬破指尖,在掌心反向描了一遍,压住躁动的经脉。九道幕僚在识海里乱晃,像一群被吵醒的醉汉,差点把我神志给掀翻了。
稳住。
我深吸一口气,把镇尺插进石缝,尺身一震,墨纹无声蔓延,在我脚下画了个“静”字虚影。画地为牢,这次不封别人,封自己。气息一敛,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下,他们该扫不到我了。
可我不能藏太久。妹妹那边,血氧已经掉到88了。
我掏出手机,直接开启直播。镜头没对准自己,也没拍墓室,而是调转方向,怼在手腕上——手环正闪着红光,生命数据实时滚动。
我一句话没说。
然后,我撕开左臂的袖子。
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刻痕。有深有浅,横七竖八,像一张被涂改过无数次的地图。这是《鬼纹录》的残篇,祖上传下来的,每一道都是倒斗者用血刻下的禁忌标记。有人刻完就疯了,有人刻到一半断气了,但我爸说,只要刻完,就能听懂“墓的语言”。
我没刻完,但已经够看了。
弹幕炸了。
“卧槽……这是纹身?”
“等等,这图案我见过!上个月有个博主研究过,说是失传的‘锁魂纹’!”
“他妹妹还在抢救,他在这儿自残?”
“你傻啊!这不是自残,这是控诉!你们看那手环,血氧85了!军阀在杀人!”
“#军阀断供#冲上热搜了!”
我盯着屏幕,嘴角扯了一下。行,节奏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直播画面一闪,弹出强制弹窗:
【信号异常,直播即将中断。】
我冷笑,手指一划,把手机塞进石缝底部——那儿有个天然凹槽,我早测试过,能形成微波共振。三秒后,画面恢复,但账号变成了“镜像模式”,同步推送到三个匿名节点。
这招是我从黑市论坛学的,叫“幽灵直播”。你封一个,封不了三个。你压热度,压不住裂变。
果然,弹幕更疯了。
“主播还活着!”
“他在地下用石头当基站?”
“这操作6啊,军阀脸都绿了吧?”
我趁机从怀里摸出那张血符——就是上回在密室画的“逆眼符”。我把它按在石壁上,指尖蘸血,沿着符边重新描了一遍,然后把镜头缓缓推近。
符纹在血光下泛着暗红,像一只半睁的眼睛。
我把镜头定格在符心,没说话,就让所有人看着。
三分钟后,直播间人数冲到九万八。
就差两千,破十万。
突然,直播画面一跳,军阀代表上线了。不是视频,是文字转语音,机械音,一字一顿:
“资源不会断。”
我挑眉。
“但你只有七十二小时。”
我手指慢慢收紧。
“线索交出,否则下次不是警告。”
我笑了。
抬手,直接关了镜头。
黑屏前,我敲了一行字,留在画面中央:
“你们看见的,就是真相。”
直播结束。
手机安静了。
我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手还在抖,不是怕,是饿。这破墓里连只耗子都没见着,我上一次吃饭还是三天前啃的压缩饼干。
可就在我想把手机收起来时,它又震了。
不是军阀。
是手环。
妹妹的心率,从85,猛地跳到110,然后稳定在98。
血氧回升到93。
供氧恢复了。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缓缓松开。
他们让步了。
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是因为九万八千人盯着。这帮人不怕死人,但怕舆论烧穿他们的金库。
我低头看镇尺,墨纹安静地趴在尺面,像睡着了。可我知道,它没睡。它在等。
等下一个局。
我摸出那卷轴,贴在胸口。绸布粗糙,边角磨得发毛,像是被多少代人攥过、藏过、传过。我不敢打开,但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在发热,像块埋在灰里的炭。
七十二小时。
我得在这之前,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通向哪扇门。
头顶的石阶传来细微震动,不是脚步,是某种液压装置在运转。军阀的人没撤,他们在等,等我走出这口井。
我站起身,把镇尺咬在嘴里,像叼了根扁担。
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石壁上的“逆眼符”突然渗出一滴血,顺着符纹流下来,在“眼”字中央汇成一点。
我停下。
那滴血,开始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