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屿潮声》第二章：丛林褶皱里的水与影
一、藤蔓缠路：第一步就踩在刀尖上
丛林的绿是压人的。
不是城市公园那种被修剪过的、透着轻松的绿，是密不透风的、带着野性的绿。阳光刚越过树冠就被剪碎了，漏下来的光点落在地上，跟着风晃，像随时会灭的星火。空气里飘着腐叶的腥气，混着潮湿的水汽，吸进肺里都觉得黏糊。
老周走在最前，手里的折叠锯没闲着——不是砍树，是割藤蔓。那些手指粗的青藤缠在树干间，织成一张网，不清理根本走不过去。他锯得很稳，每一下都落在藤蔓最粗的地方，“咔”一声脆响，藤蔓就垂了下来。赵磊跟在后面，负责把垂下来的藤蔓拽开，嘴里嘟囔：“这破地方，蚊子比苍蝇还大。”
他没说错。林默抱着陈念走在中间，胳膊上已经被叮了好几个包，痒得钻心。陈念趴在他肩上，小手揪着他的衣领，小声说：“叔叔，树后面有眼睛。”
林默心里一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棵歪脖子树后面，枝叶晃了晃，闪过一道灰影，快得像错觉。“是猴子吧。”他尽量让声音轻，“岛上有猴子不奇怪，它们不伤人。”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摸了摸怀里的航海手册。手册硬壳封面被体温烘得半干，父亲写的“丛林行，先辨动静”几个字硌着掌心。他想起第一章找到的那半本旧日记，“1987”“补给不足”的字迹像小虫子，在脑子里爬——这岛上除了猴子，会不会还有别的？
“小心脚下。”苏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走在林默身侧，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杂草。她的白衬衫下摆沾了泥，之前包扎手臂的纱布也渗了点汗，但眼神很亮，一直留意着地面，“这种红茎的草别碰，汁液可能过敏。”
林默低头看——脚边一簇草，茎是暗红色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确实在父亲的手册里见过素描，旁边标着“慎触，易起疹”。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丛草。
张诚走在最后，走得慢吞吞的。他总时不时回头看沙滩的方向，好像怕有人偷他藏的现金，又好像随时想掉头回去。刚才出发前，林默分给他一罐饼干和半瓶水，他揣在西装内袋里，走路时总下意识护着，生怕颠出来。这会儿被藤蔓绊了一下，踉跄着骂了句：“什么破地方！早知道这么遭罪，还不如在沙滩等救援。”
“等救援？”赵磊回头瞪他，“等救援来收尸？没水没吃的，撑不过三天。”
“那也比在这破林子里喂虫子强！”张诚梗着脖子，“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蛇？有没有老虎？”
“老虎没有，毒蛇可能有。”老周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张诚瞬间闭了嘴。老周指了指旁边一棵树干，“看到那道划痕没有？是蛇爬过的痕迹，不算粗，应该是无毒的，但最好别招惹。”
林默凑过去看——树干上有几道浅沟，确实像蛇腹鳞刮过的印子，还带着点湿润的黏液反光。他心里发紧，下意识把陈念抱得更紧了些。
陈念却突然指着树顶：“周爷爷，你看那个！”
众人抬头——树顶枝桠间，挂着个破布包，灰扑扑的，不知道挂了多久，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那是什么？”赵磊眼睛一亮，“会不会是之前有人留下的东西？”
老周眯着眼看了会儿，摇头：“不像。看着像船上的帆布碎片，被风吹上来挂住了。”他收回目光，继续割藤蔓，“别分心，找水要紧。”
赵磊撇撇嘴，没再说话，但脚步明显急了些，大概还惦记着布包里可能有“宝贝”。
又走了大概半小时，林默的腿开始发软。他平时在办公室坐惯了，爬个五楼都喘，现在抱着个几十斤的孩子在丛林里走，膝盖酸得像灌了铅。陈念好像察觉到了，小声说：“叔叔，我自己走吧。”
“没事。”林默喘着气笑了笑，“叔叔还能抱。”
“让她自己走会儿吧。”苏晴停下脚步，从急救包里拿出块干净纱布，递给林默，“擦擦汗，你脸色不太好。”她又蹲下来，对陈念笑，“陈念乖，牵着姐姐的手走，好不好？我们比赛谁走得稳。”
陈念点点头，从林默怀里滑下来，小手紧紧抓住苏晴的手指。林默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发现手心全是汗——刚才抱得太用力，把手册都攥皱了。
他翻开手册想扇扇风，却意外看到一页被折了角。是父亲画的水源示意图：“山坳处多渗水，苔藓厚处有泉眼，听声辨溪——活水有声，死水发臭。”旁边还画了个小箭头，标着“顺坡而下，水往低流”。
“周师傅，”林默追上老周，指着手册，“我爸说找水可以顺着坡往下走，听有没有水声，您看……”
老周接过手册，眯着眼看了会儿，点头：“没错。这林子是往东南低的，跟着坡走没错。”他侧耳听了听，眉头皱了皱，“不过现在风吵，听不清。再往前走段，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
赵磊听到“高点”，立刻往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爬：“我去看看！”他动作快，几下就爬到了岩石顶，站直了往四周望，“哎！那边好像有光！不是太阳光，是亮闪闪的，像水！”
众人都精神一振。老周也跟着爬上岩石，顺着赵磊指的方向看——大概几百米外，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隐约能看到反光，确实像是水面。
“走！”老周跳下来，步子都快了些，“往那边去！”
没人再抱怨了。张诚也忘了怕蛇，跟着往前赶，大概是渴得受不住了。林默把手册揣好，牵着陈念的另一只手，跟着队伍往有反光的方向走。
越往前走，空气越潮湿，腐叶味淡了些，多了点清冽的气息。陈念突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姐姐，好像有甜味。”
苏晴也停下，仔细闻了闻——确实，空气中飘着点淡淡的甜香，像某种花的味道，但又比花香更清。“是水的味道？”她不确定，看向老周。
老周却脸色一变，突然抬手：“停！都别动！”
他声音很沉，带着少见的紧张。众人都愣住了，赵磊刚要问“怎么了”，老周突然往旁边一拽他，同时压低声音：“看脚下！”
赵磊低头——他刚才差点踩到一丛草，草叶是深绿色的，叶脉是紫色的，开着米粒大的小白花，正是陈念说“有甜味”的东西。而在草旁边的泥土里，躺着只死鸟，羽毛凌乱，嘴角还挂着白沫。
“这是……箭毒木？”苏晴脸色也白了。她在医学书里见过，箭毒木又名“见血封喉”，汁液剧毒，碰到伤口能致命，就算没伤口，误食也可能出事。
老周点头，声音发紧：“没错。这东西的花有甜味，会引小动物来吃，刚才那鸟估计是啄了花。都离远点，别碰叶子，更别蹭到汁液。”
张诚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好抓住了旁边的树干。他看着那丛箭毒木，脸都白了：“这……这破岛怎么什么鬼东西都有？”
“热带岛都这样。”老周没看他，正用折叠锯小心翼翼地把箭毒木周围的杂草拨开，“得把这东西标记出来，免得回来时走错路。”他从口袋里掏出块碎布（是从漂来的衣服上撕的），系在旁边的树枝上，“记住这个记号，绕着走。”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老周处理完，才跟着他绕开箭毒木，继续往有反光的地方走。刚才的兴奋劲儿散了大半，没人说话，连脚步都放轻了——这丛林里，看似平静的草叶下，可能藏着能要命的刀尖。
林默握紧陈念的手，感觉她的小手有点凉。他低头看她，她正盯着地上的落叶，小声说：“叔叔，那只鸟好可怜。”
“嗯。”林默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父亲的手册里画了箭毒木，却没说它的花有甜味。看来就算有手册，这岛也藏着他不知道的危险。
又走了十几分钟，灌木丛越来越稀疏，终于听到了声音——不是风声，是“叮咚”的水声，很轻，但很清楚，是活水的声音。
“到了！”赵磊喊了一声，拨开最后一丛灌木。
眼前豁然开朗。
不是想象中的溪流，是一片小水洼，大概有两张桌子大，水是从旁边岩石缝里渗出来的，滴落在水洼里，发出“叮咚”声。水洼周围长着茂密的苔藓，绿油油的，看着很干净。
张诚第一个冲过去，蹲在水洼边就要用手捧水喝。
“别喝！”苏晴和老周同时喊出声。
二、水洼边的争执：信任是张薄纸
张诚的手停在水面上，回头瞪着苏晴：“你喊什么？渴死了！”
“水不一定干净。”苏晴快步走过去，从急救包里拿出个小瓶子，“这水是渗出来的，可能混着腐叶或者矿物质，直接喝容易闹肚子——在这地方，闹肚子可能要命。”
小瓶子里是净水片，第一章分物资时她特意留出来的。她拧开瓶盖，倒出两片，就要往水里放。
“等等！”张诚又拦住她，“净水片？那玩意儿有怪味！我看这水挺干净的，苔藓都长这么好，能有什么事？”他指着水洼里的倒影，“你看，还清亮着呢！”
“看着干净不代表真干净。”苏晴皱起眉，“水里可能有寄生虫卵，或者细菌，肉眼根本看不见。之前陈念发烧，就是因为喝了没处理的水，忘了？”
提到陈念，张诚噎了一下，但还是不服气：“那也不能就这么浪费净水片！咱们就这几瓶，用完了怎么办？我看先少喝点试试，没事再说。”
“试？”赵磊也走过来，抱起胳膊，“怎么试？你喝？你要是喝了拉肚子，谁抬你回去？”
“我……”张诚说不出话，眼睛瞟向老周，想让老周帮腔。
老周蹲在水洼边，没看他们，正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鼻尖闻。他皱着眉，又蘸了点，尝了尝，吐掉了。
“怎么样？”林默赶紧问。
老周站起身，抹了把嘴：“水有点涩，闻着有股土腥味，不像纯山泉。苏医生说得对，别直接喝。”他指了指岩石缝，“这水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可能流过底下的腐殖土，不干净。”
张诚还想说什么，苏晴已经把净水片扔进了水洼。药片在水里泡开，泛起一层白沫，慢慢扩散开。“等半小时，让药片化透了再喝。”她盖好瓶盖，看向众人，“大家先歇会儿，别离水洼太远。”
张诚撇撇嘴，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从内袋里掏出饼干，小口啃着——他舍不得喝水，就着饼干咽，噎得直皱眉。
林默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让陈念坐下，自己则走到老周身边，看他观察岩石缝。“周师傅，您觉得这水能撑多久？”他小声问。
老周摇头：“不好说。这岛看着像雨季刚过，但要是旱季来，这种渗水缝可能说干就干。咱们得记着这个地方，要是找不到别的水源，还得来这儿。”他顿了顿，指了指远处，“刚才赵磊说看到反光，可能不止这一个水洼，往那边再走走，说不定有溪流。”
“还走？”林默愣了一下——他以为找到水就能歇了。
“得找活水。”老周看着水洼里慢慢消散的白沫，“渗水不如溪流干净，而且量少。真要在岛上待久了，得有稳定的水源。”
林默点点头，想起父亲手册里的话：“死水易腐，活水才长流。”他看向苏晴，苏晴正给陈念擦脸，用的是自己仅剩的半瓶水——她总把干净水省给孩子。
赵磊没歇着，他爬到旁边一棵树上，往老周指的方向望，望了一会儿喊：“那边好像真有条沟！往下走的，说不定就是溪流！”
老周站起身：“那正好。等水净化好，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其他人去探探路，找到溪流就回来接人。”
“我留下！”张诚立刻举手，“我脚疼，走不动了。”
没人信他“脚疼”——他刚才冲过来时快得很。但也没人反对，毕竟得有人守着水洼，总不能把净化好的水丢在这儿。
“我也留下吧。”苏晴说，“陈念累了，我陪着她。你们去探路，注意安全，别走太远。”
“行。”老周点头，看向林默和赵磊，“我们三个去？”
“我去！”赵磊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我眼神好，走前面！”
林默把航海手册揣好，又给苏晴留了半块饼干，才跟着老周和赵磊往赵磊说的“沟”走去。
刚走没几步，陈念突然在后面喊：“林叔叔！”
林默回头——陈念举着个东西，是块小石头，上面有亮晶晶的斑点，“这个给你，你说过亮晶晶的可能有用。”
是之前她在洞穴附近捡到的那种石头。林默走回去，接过石头，摸了摸她的头：“谢谢陈念，叔叔收着。你乖乖跟苏姐姐待着，别乱跑。”
陈念点点头，又坐回苏晴身边。
林默把石头揣进口袋，跟着老周和赵磊往沟里走。这条沟确实是往下斜的，泥土很松，走起来得小心滑。赵磊走在最前，嘴里哼着歌，大概是觉得找到溪流有希望，心情好了些。
“周师傅，您以前经常进山里？”林默跟老周并排走，想多问问经验。
老周“嗯”了一声：“年轻时在林场待过十几年，砍树，护林，都干过。后来林场裁人，就退休了。”他指了指自己缺了两根手指的左手，“这就是那时候伤的，被电锯卷了一下，差点整条胳膊都没了。”
“是为了救人才伤的？”林默想起第一章老周说的“救队友”。
老周点头，没多说，只是叹了口气：“山里跟海里一样，看着静，其实险得很。那时候年轻，觉得自己有力气就啥都不怕，后来才知道，怕不是坏事，怕了才会小心。”
林默想起赵磊——赵磊就总觉得“有力气就没事”，刚才差点踩箭毒木就是例子。他正想开口，赵磊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嘘”的手势。
“怎么了？”林默压低声音。
赵磊指了指前面——沟底拐弯处，有片茂密的蕨类植物，植物后面好像有动静，隐约能看到黑影在晃。
“有东西？”老周也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折叠锯。
三人慢慢往前走，放轻了脚步。离得越近，动静越清楚——不是动物叫，像是……有人在说话？
很轻，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内容，但确实是人的声音。
“难道还有其他幸存者？”赵磊眼睛一亮，就要往前冲。
老周一把拉住他：“别冲动！先看看再说！”
三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着头往蕨类植物那边看——植物后面是个小土坡，土坡上坐着两个人，背对着他们，正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背影有点眼熟。另一个……林默心里咯噔一下——那身西装，是张诚！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三、藏起来的水与没说的话
赵磊当场就火了。
他刚要站起来骂人，被老周死死按住。“别出声！”老周压低声音，“看看他要干什么。”
林默也懵了——张诚说脚疼留下守水洼，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还跟个陌生人在一起？他盯着那个穿蓝色工装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背影有点佝偻，走路的姿势……像老周？不对，不是老周，老周左手缺手指，刚才那人抬手时，两只手都齐全。
正纳闷，穿蓝色工装的人突然转过身。
林默心里又是一咯噔——是个陌生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巴，看着挺凶。他手里拿着个军用水壶，正往张诚手里递。
张诚接过水壶，拧开喝了一大口，又塞回给疤脸男人，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疤脸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张诚。张诚接过来，揣进怀里，又跟疤脸男人说了几句，才转身往回走。
“追上去！”赵磊再也忍不住，拨开老周的手就冲了出去。
张诚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赵磊，脸瞬间白了：“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不是脚疼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人是谁？你们刚才干什么呢？”
张诚被揪得喘不过气，挣扎着喊：“放开我！你管我！”
疤脸男人也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木棍，冷冷地盯着赵磊：“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赵磊瞪着他，“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岛上？”
“我是……”疤脸男人刚开口，老周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的脸，皱起眉：“你是……老王？”
疤脸男人愣了一下，也盯着老周看了半天，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颗黄牙：“老周？真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下轮到林默和赵磊懵了。“你们认识？”赵磊松开张诚，一脸诧异。
“以前在一个林场待过。”老周解释，指了指疤脸男人，“他叫王勇，比我早几年离开林场。”他又看向王勇，“你怎么会在这岛上？也是飞机失事？”
王勇叹了口气，往地上坐：“什么飞机失事，我是半年前坐船过来的，船触礁沉了，就我一个人活下来，在岛上待了快半年了。”
半年？！林默心里一惊——在这岛上独自待了半年？怎么活下来的？
张诚趁机往后退了退，想溜，被赵磊一眼瞪回去：“你别跑！先说清楚，你跟他干什么呢？”
张诚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我……我就是刚才觉得水洼的水不够喝，想自己找找有没有别的水源，正好碰到他……他说他有干净水，就……就跟他要了点。”
“就这点事？”赵磊显然不信，“他塞给你什么了？”
“没……没什么！”张诚下意识护着怀里。
“是这个。”王勇突然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晒干的肉干，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肉。“我之前捕的蜥蜴，晒成了肉干，给他两块当见面礼。”
蜥蜴肉干？赵磊皱起眉，一脸嫌弃。林默也觉得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好奇——王勇独自在岛上待了半年，肯定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能找到食物。
“你知道哪里有溪流吗？”林默赶紧问。
王勇点头：“知道。往前走大概两里地，有个小瀑布，水是活的，能喝。我平时都去那儿打水。”
“那你怎么不早说？”赵磊瞪张诚，“你刚才碰到他，怎么不喊我们过来？”
张诚脖子一梗：“我刚碰到他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说！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跟过来了？”
“你就是想自己藏着水源！”赵磊又要吵。
“行了。”老周打断他们，看向王勇，“你一个人在岛上怎么过的？住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个山洞里。”王勇指了指沟的尽头，“山洞能遮雨，我还搭了个棚子，存了点干柴和肉干。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儿歇脚。”
这提议正合林默心意。有个熟悉环境的人带路，总比瞎闯强。他看向赵磊，赵磊虽然还瞪着张诚，但也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回去接苏医生和陈念，再一起去你那儿？”林默说。
“不用。”王勇站起来，“我带你们抄近路去瀑布，接上人直接去山洞，比来回跑省事。”
老周点头：“行。”
张诚站在旁边，一脸不自在，想跟着走，又怕赵磊找茬。林默看他一眼，没多说——刚才他跟王勇交易，肯定不止“要水”那么简单，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先找到稳定水源更重要。
往回走时，林默故意放慢脚步，跟老周并排。“周师傅，你信王勇的话吗？”他小声问。
老周看了眼前面的王勇，低声说：“老王以前在林场是个实诚人，就是脾气冲，爱打架，才早早离开的。应该没说谎。”他顿了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岛上待了半年，人会不会变，不好说。”
林默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沉。他摸了摸口袋里陈念给的那块石头，石头凉冰冰的——王勇说他待了半年，那第一章找到的旧日记是1987年的，跟他没关系。这岛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回到水洼边时，苏晴正给陈念梳头发，看到他们带了个陌生人回来，愣了一下。林默赶紧解释：“这是王勇，周师傅以前的同事，在岛上待了半年了，知道哪里有溪流，我们去他住的山洞歇脚。”
苏晴点点头，没多问，只是把净化好的水装进空瓶里——刚才留了两个空瓶，正好装满。陈念看到王勇脸上的疤，有点怕，往苏晴身后躲了躲。
王勇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颗野果子，递过去：“这是甜浆果，没毒，吃吧。”
果子是红色的，像小樱桃，看着挺诱人。陈念看了看苏晴，苏晴点头，她才接过果子，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张诚一直没说话，趁大家收拾东西，偷偷往王勇那边靠了靠，低声说了句什么。王勇皱了皱眉，没理他，转身往沟里走：“走吧，我带路，趁天还亮，早点到山洞。”
众人跟着王勇往瀑布方向走。王勇确实熟路，专挑好走的小径，避开有毒的植物，速度快了不少。张诚还是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好像在提防什么。
林默抱着陈念，跟在苏晴身边，小声把刚才看到张诚和王勇交易的事告诉了苏晴。苏晴听完，眉头皱了皱：“张诚心思重，得留意着点。但王勇……他要是真在岛上待了半年，肯定有过人之处，先别得罪他。”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隐约听到“哗哗”的水声，比之前水洼的“叮咚”声大多了。王勇指着前面：“到了！”
绕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道小瀑布——大概三四米高，水流从岩石上泻下来，砸在底下的水潭里，溅起白色的水花。水潭周围是光滑的石头，没有腐叶，看着就干净。
“这水干净，能直接喝。”王勇走到水潭边，掬起一捧水喝了口，“我天天来这儿打水，没出过事。”
赵磊也跑过去，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真甜！比那渗水好喝多了！”
苏晴拿出空瓶，装满水，又给陈念洗了洗手。陈念看着瀑布，眼睛亮闪闪的：“姐姐，水好漂亮。”
林默也走到水潭边，蹲下来喝水。水确实清冽，带着点甜味，比之前净化过的渗水好喝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找到稳定的水源了。
王勇看着他们，笑了笑：“前面不远就是我住的山洞，去那儿歇脚吧，晚上能生火，安全。”
众人跟着王勇往前走，心情都轻松了些。林默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瀑布——阳光照在水花上，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很亮。他突然想起林溪，她最喜欢彩虹了，以前每次下雨后看到彩虹，都会拉着他拍照。
他摸了摸怀里的航海手册，心里默默说：林溪，你看，我们找到水了，我们会活下去的。你再等等，我一定找到你。
走了没几分钟，王勇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到了。”
前面是个山洞，洞口被藤蔓挡着，王勇拨开藤蔓——山洞不算大，但很干燥，里面铺着干草，角落里堆着干柴和几个陶罐，还有一张用树枝搭的简易床，看着确实像长期住人的地方。
“随便坐。”王勇把藤蔓往旁边绑好，“我去捡点柴，生火。”
赵磊和老周帮忙把干草铺得更平整些，苏晴带着陈念坐在角落，林默则打量着山洞——山洞墙壁很光滑，好像有人凿过，角落里还有个生锈的铁桶，跟第一章找到的旧日记铁盒有点像。
张诚趁大家不注意，又偷偷凑到王勇身边，塞给他一样东西。这次林默看清楚了——是张诚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块高级腕表。
王勇愣了一下，把腕表推回去，压低声音说了句：“我说了，不行。”
张诚急了，又要说话，王勇突然提高声音：“我去捡柴！”转身就走出了山洞。
张诚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到林默在看他，狠狠瞪了林默一眼，转身走到另一边，背对着众人坐下。
林默心里疑云更重了——张诚想用腕表跟王勇换什么？王勇为什么说“不行”？
四、火光照着的秘密：谁在说谎
王勇很快就捡了柴回来，还顺便摘了些野果子和野菜。“这野菜能吃，焯水就行。”他把野菜递给苏晴，“你要是会弄，晚上可以煮点野菜汤。”
苏晴点点头，接过野菜，找了个干净的陶罐，去瀑布那边打水。赵磊跟着去帮忙，回来时手里还抓着两条小鱼——他在水潭边看到鱼，用树枝戳了两条。
“晚上有鱼吃了！”赵磊举着鱼，一脸得意。
老周拿出折叠锯，把柴劈成小块，用干燥的草叶引火。他没用电镜片，直接用火柴——之前找到的火柴还有几根能用。“咔嚓”一声，火苗亮了起来，慢慢舔舐着柴块，没多久就燃起了篝火。
火光照亮了山洞，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陈念靠在苏晴身边，手里拿着颗野果子，小口啃着，眼睛盯着火苗，没那么怕了。
张诚一直没说话，蹲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林默坐在篝火边，翻看着航海手册，偶尔抬头看张诚和王勇——王勇正帮着老周添柴，看起来很自然，不像藏着事的样子。
“王哥，你在岛上待了半年，就没遇到过船？”赵磊忍不住问，他最关心救援的事。
王勇叹了口气：“遇到过两次。一次是渔船，离得太远，没看到我。另一次是货轮，我放了信号弹，人家根本没停。”他指了指洞口，“这岛不在航线主干道上，想等救援，难。”
赵磊的脸垮了下来：“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先活下去再说。”王勇拿起一根柴，拨了拨篝火，“这岛能找到吃的，有淡水，只要不生病，不遇到猛兽，能撑很久。”他顿了顿，看向老周，“老周，你们是怎么失事的？飞机？”
老周点头：“嗯，雷暴，飞机断成两半，我们几个是侥幸活下来的。”他没提林溪，也没提那本旧日记。
林默注意到，王勇听到“飞机断成两半”时，眼神闪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没多问。
苏晴把野菜洗干净，放进陶罐，又把赵磊抓的小鱼处理了（去掉内脏，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很快，野菜汤的香味和烤鱼的焦香味飘了出来，馋得陈念直咽口水。
“好了，可以吃了。”苏晴把陶罐从火边挪开，又把烤鱼拿下来，吹了吹，递给陈念一条小的，“慢点吃，别烫着。”
陈念小口咬着烤鱼，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
众人分着吃了野菜汤和烤鱼。虽然没盐没油，但在荒岛上，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张诚没怎么吃，只喝了点汤，就放下了陶罐。
“你怎么不吃？”林默问他。
张诚摇摇头：“没胃口。”他看了眼王勇，又低下头。
王勇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吃完东西，从角落里拖出个木箱，打开——里面是些工具：一把斧头，一把小刀，还有几个缝补过的帆布包。“这些是我攒的工具，你们要是需要，随便用。”
老周拿起斧头看了看，斧头挺锋利，不像自制的，倒像船上的工具。“这斧头不错。”他赞了句。
“以前船上捡的。”王勇解释，“船沉的时候，我捞了些能用的东西。”
林默拿起小刀，刀身很薄，刃口锋利，他突然想起第一章陈念说“看到张诚拿了赵磊的刀”，赵磊的刀是多功能刀，跟这个不一样。他悄悄把小刀放回去，没说话。
天黑得很快。篝火越烧越旺，把山洞照得暖烘烘的。陈念靠在苏晴怀里睡着了，呼吸很轻。赵磊和老周在商量明天去捡些树枝，加固一下山洞，免得晚上进野兽。
林默走到洞口，看着外面的夜色。丛林黑沉沉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有点吓人。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又想起张诚和王勇的交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睡不着？”苏晴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林默点头：“你说，王勇真的只是普通的船难幸存者吗？”
“不好说。”苏晴看着篝火，“但他给我们找水源，分工具，没害我们的理由。倒是张诚，他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正说着，张诚突然站起来，走到王勇身边，压低声音：“王哥，你再想想，就帮我这一次，那块表……”
王勇猛地站起来，声音有点冷：“我说了不行！那地方不能去！你想找死别拉着我！”
他声音太大，把陈念都吵醒了。陈念揉着眼睛，小声问：“怎么了？”
苏晴赶紧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老周和赵磊也看了过来，一脸诧异。
“什么地方不能去？”赵磊忍不住问。
张诚脸一白，赶紧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跟王哥打听点事……”
“他想让我带他去北边的断崖。”王勇没等他说完，直接开口，语气很沉，“我说了，那地方危险，全是峭壁，下面有暗流，以前死过人，不让他去，他非不听。”
断崖？林默心里一动——父亲的航海手册里提过“断崖多暗流，船行需绕行”，难道就是这里？
“去断崖干什么？”赵磊追问，“你想去那儿找什么？”
张诚被问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我……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船经过！站得高看得远嘛！”
“看船用得着找王哥？”赵磊显然不信，“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我没有！”张诚急了，“你少冤枉人！”
“行了。”老周站起来，看了眼王勇，“老王，北边断崖真那么危险？”
王勇点头：“真危险。我刚到岛上时去过一次，差点被风刮下去。而且那边有鲨鱼，就算下去了，也得被鲨鱼吃了。”他瞪了张诚一眼，“别再打那地方的主意，老实待着，等救援才是正经事。”
张诚咬着牙，没说话，转身走到角落，用毯子蒙住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虚。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山洞里突然安静下来。林默看着张诚的背影，又看了看王勇——王勇正往火里添柴，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有点模糊，他说的是实话吗？
老周走过来，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别想太多，先睡吧。明天还要找吃的，得养足精神。”
林默点点头，找了块干草多的地方躺下。苏晴把陈念抱在怀里，也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赵磊守在洞口，手里拿着那把多功能刀，大概是怕有野兽进来。
林默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篝火。火光跳动着，把王勇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他想起王勇箱子里的斧头，想起他说“船沉时捞的工具”，又想起第一章找到的旧日记——1987年，会不会跟王勇有关？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他听到洞口有动静。睁开眼，看到王勇悄悄站起来，走出了山洞。林默心里一动，悄悄跟了出去。
山洞外，王勇没走远，就站在瀑布旁边，背对着山洞，好像在等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走到王勇身边。
是张诚！
林默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勇的声音很冷，比在山洞里时凶多了。
“我知道那地方有东西。”张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激动，“我爸以前跟我说过，八十年代有艘走私船在这附近沉了，船上有批货，就藏在北边断崖的山洞里！那本日记你肯定也看过，‘十字箱’‘补给不足’，说的就是那批货！”
林默心里猛地一震——走私船？十字箱？原来张诚早就知道日记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走私船。”王勇的声音更冷了，“我说了，那地方危险，你要去自己去，别扯上我！”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张诚急了，“你在岛上待了半年，肯定去过断崖！我用那块表跟你换，再加我身上所有的钱，只要你带我去！”
“钱在这岛上屁用没有！”王勇低吼，“那地方真有鲨鱼，还有塌方，你去了就是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我不！”张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必须找到那批货！我公司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找不到货我回去也是死！”
原来他是破产了，想靠“走私货”翻身。林默心里叹了口气，又有点怕——张诚为了找货，怕是真会冒险，到时候说不定会拖累大家。
“随便你。”王勇说完，转身就往山洞走。
张诚站在原地，没动，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孤零零的。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过身，往北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很亮，像着了魔。
林默赶紧躲回树后，等王勇走进山洞，才悄悄跟回去。他没惊动任何人，躺回干草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篝火快灭了，只剩下几点火星。林默看着天花板，心里乱得很——张诚肯定会偷偷去断崖，王勇到底知不知道走私货的事？还有那本旧日记，写日记的人是不是跟走私船有关？
他摸了摸怀里的航海手册，父亲写的“岛有影，人有心”几个字好像活了过来。这岛上藏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旁边的陈念翻了个身，小声说梦话：“妈妈……我找到你了……”
林默心里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管有多少秘密，不管张诚要做什么，他都得先保护好陈念，保护好身边这些人。
活下去，等救援，或者……找到所有真相。
天快亮时，林默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林溪站在瀑布边，对他笑，手里拿着块亮晶晶的石头，跟陈念给的那块一样。他想跑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看着林溪的影子慢慢消失在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