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灵大陆——古芸城郊——方家角斗场】

浅灰色的毛发在寒风中无力摇曳,早已干涸的血污粘成一团。

一滴温热的血珠混着沙土,从毛发末端滴落,在大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它叫灰仔,一匹本该在丛林中奔跑的小狼。

此刻的它,骨骼尽碎,倒在血泊中,生机正被脚下冰冷的沙土无情地抽干。

就在刚才,那根布满铁钉的狼牙棒,再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肋骨上。

钻心的剧痛中,小灰仔却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竖起背毛,平举狼尾,龇开带血的狼牙喘着粗气。

它愤怒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坚定。

俯视它的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魁梧身躯,铁塔般耸立。

他上身赤膊,密布的疤痕如狰狞的蜈蚣爬满古铜色的肌肉。

他没有名字,在这里,所有人都叫他——泰坦。

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般的扭曲喊声,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泰坦的神经上。

他的眼神愈发狂躁,双手青筋暴起,紧握狼牙棒,再一次砸向了躺在地上的灰仔。

这是一座巨大的环形角斗场,血与沙是它永恒的基调。

环绕的观众席上,上千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躁动着。

每一次骨骼碎裂的声音,每一片飞溅的鲜血,都像最烈的酒,点燃了他们骨子里的疯狂。

此刻,角斗场两侧的铁牢内,一人一兽,两道愤怒的目光如利剑出鞘,死死钉在泰坦身上。

左侧牢笼,一匹体型巨大的狼王,暗金色的毛发在昏暗中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叫天狼。

看着场内被虐杀的“弟弟”,天狼用它足以咬碎钢铁的牙齿,疯狂地撕扯、冲撞着坚硬的木栏。

“咔嚓!咔嚓!”

木屑与鲜血齐飞。

右侧牢笼,一个穿着半身兽皮的少年,同样用自己脆弱的牙齿撕咬着木栏。

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嘴角流淌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兽皮。

他身后,一个同样穿着兽皮的小女孩静静躺着,奄奄一息。

蓬乱的黑发和满脸的尘土,也掩盖不住她那与生俱来的精致。

胸前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是那场森林血战留下的记忆。

“砰!”

角斗场中心,灰仔又一次被狼牙棒无情地击飞,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不等它挣扎,泰坦铁杵般的大脚已狠狠踏在了它的胸膛。

“咔嚓——”

那是胸骨彻底塌陷的声音。

随即,无情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彻底砸碎了灰仔的头颅。

滚烫的脑浆混合着鲜血,溅了泰坦一身。

浑身血液的泰坦,机械般地举起狼牙棒,甩掉上面挂着的碎肉,享受着上千人雷鸣般的欢呼。

“咔咔咔……”

沉重的木制闸门,再一次缓缓升起。

早已被鲜血点燃的观众们,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呼喊。

主宾台上,一袭金色锦袍的少年,端着酒杯,淡淡地看着场中。

“尚修文那蠢货,这次压了多少?”

他身后,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谄媚地笑道:“少爷神机妙算,他果然没压泰坦,压了新来的老狼,整整两千金币!这次过后,他估计就会老实了。”

方天明得意地笑了,眼中满是轻蔑。

“在本少爷的地盘上,也敢跟我对赌?不知死活。”

他话音未落,闸门完全打开。

一匹体型硕大的灰狼,带着滔天的愤怒伴随着暗暗地嘶吼,缓缓步入场内。

它老了,沉重的步伐记录着它曾经带领狼群四处狩猎地岁月。

它是狼群曾经的王。

当它看到场中灰仔那具几乎不成形的尸体时,一双浑浊的狼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背毛根根竖起,愤怒的狼牙暴露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

没有丝毫犹豫!

老狼王四肢发力,庞大的身躯似乎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狠狠地扑向了泰坦!

舍命一击!

就连身形更加庞大的泰坦,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趔趄。

幸好他腰力惊人,借助狼牙棒上撩的力道,险险站稳。

一击未成,老狼王落地瞬间,腰身一扭,再度扑向泰坦的后背。

“畜生!”

泰坦暴喝一声,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瞬间反应过来,一个急速的转身,千钧一脚,狠狠踢在老狼王的腹部。

“嘭!”

这一脚,几乎踢断了老狼王所有的肋骨。

剧痛传遍全身,但在身体被踢飞的瞬间,老狼王却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一口死死咬住了泰坦的小腿!

“啊——!”

小腿传来的剧痛,狠狠刺激了早已习惯机械化战斗的泰坦。

他狰狞的面庞彻底扭曲,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

他双手紧握狼牙棒,带着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老狼王的背上!

“咚!”

老狼王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凹陷了下去,粘稠的鲜血不断涌出,迅速浸透了脚下的大地。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在这般重创之下,老狼王却依然死死咬住泰坦的小腿,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撕扯着,摆动着沉重的头颅!

它的眼神似乎流露出了决绝的愤怒和曾经的骄傲。

“咚…噹…咚…”

狼牙棒一次一次无情地落下。

奄奄一息的老狼王,最终流下了血泪,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瞳孔却逐渐涣散。

可那锋利的狼牙,即便在它彻底死去之后,也未曾松开分毫。

疼得发狂的泰坦,在又砸了数下无果之后,只能忍痛弯腰,用手去掰老狼王的嘴。

此时的狼牙早已洞穿肌肉,深深嵌入腿骨之中。

当泰坦终于掰开狼嘴将老狼狠狠地丢下又一脚踢飞时,两侧牢笼中的嘶吼也达到了顶点。

天狼用它庞大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木牢,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而另一侧,满嘴鲜血的少年,早已哭成了泪人。

随着老狼王彻底死去,他眼中的愤怒夹杂的悲伤,似乎开始逐渐褪去,转而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

一幕幕记忆,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寒冷的冬天,老狼王在风雪中发现了两个全身赤裸浑身是血的婴儿。】

【它驱散了饥饿的狼群,将他们叼回了洞穴。】

【他与妹妹喝着狼奶,吃着生肉长大,老狼王教他们捕食教他们战斗。】

【烈焰豹入侵,狼群惨遭屠戮,老狼王拼死护住他们。】

【妹妹为了保护他,被烈焰豹一掌拍在后背,生死不知……】

一幕幕的记忆的撕扯着他幼小的灵魂。

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双手,顺着木栏无力地滑落。

身体也随之瘫软,软软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小小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的瞬间,仿佛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毫无征兆地散发着!

那是一种古老、蛮横、霸道至极的气息!

少年跪在地上的身体猛然一震,原本因绝望而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抹令人心悸的血色,再一次在他眼底深处,骤然亮起。

那已不再是他那原本孩童的眼神。

仿佛是一尊魔神在这一刻正在苏醒!

而此时挂在少年脖子上的一颗圆形玉珠却渐渐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