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瑜愣住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因为发烧而产生了幻觉。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已经决然离开的晏栩,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还不上来?”
晏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耐烦。
“是想在雨里演一出苦情戏给狗仔看,明天好上头条吗?”
他的话语依旧刻薄,但郑瑜却从那冰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连晏栩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
他像是被这句话惊醒,浑身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他连忙拉开车门,抱着他那把湿漉漉的吉他,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狼狈地坐了进去。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温暖干燥的空气瞬间将他包裹,驱散了他身上大部分的寒意,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车内空间很大,装饰低调而奢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混杂着晏栩身上清冽的烟草味。
晏栩的助理李哲,非常有眼色地从后备箱拿来一条干净的干毛巾,递了过来。
“郑老师,快擦擦吧,这天儿淋了雨容易感冒。”李哲的语气很客气,没有丝毫的轻视。
郑瑜接过毛巾,有些局促地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坐在身边的晏栩。
晏栩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街景。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又完美,像一尊沉默的古希腊雕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车里很安静,只有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和空调“呼呼”的送风声。
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和凝滞。
“你在这里做什么?”
晏栩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郑瑜擦头发的动作猛地一顿,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这位高高在上的影帝,自己是为了一个渺茫的、随时可能被资本掐灭的机会,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吧?
那也太丢人了,太卑微了。
“我……我约了朋友,他临时有事,还没到。”
郑瑜找了个一戳就破的蹩脚借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晏栩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是吗?”
“哪个朋友,需要你抱着吉他在暴雨里等?”
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却让郑瑜感觉自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所有的伪装和谎言,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郑瑜的心虚,让他不敢再看晏栩的眼睛。
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专心地擦着头发,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那条柔软的毛巾里。
晏栩看着他因为窘迫而泛起一层薄红的耳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会显得他像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八卦之人。
他从旁边的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黑色保温杯,递到郑瑜面前。
“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郑瑜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到那个精致的保温杯,愣了一下。
“……谢谢晏老师。”
他接过保温杯,杯身还带着晏栩手指的余温,那份热度仿佛能透过皮肤,一直传到他的心底。
他拧开盖子,一股辛辣而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辛辣的姜味混合着淡淡的红糖甜味,顺着干涩的喉咙滑下,一直暖到了冰冷的胃里。
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谢谢。”他的声音因为暖意的包裹,不再那么紧绷。
“嗯。”晏栩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车子,在雨中的城市道路上缓缓地行驶着。
晏栩没有问郑瑜要去哪里,也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让司机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穿行。
郑瑜捧着那个黑色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姜茶,心里五味杂陈。
他越来越搞不懂晏栩这个男人了。
他时而,冷漠得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
时而,又会做出一些让他心跳加速、手足无措的举动。
比如,在综艺上,不着痕迹地帮他解围。
比如,在他被全世界抛弃,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郑瑜住的那个破旧的老式居民楼小区门口。
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缠绵的细丝。
“到了。”
晏栩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郑瑜解开安全带,把已经喝完了的保温杯递还给他。
“晏老师,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
他真诚地说道,眼里的感激不似作伪。
“举手之劳。”
晏栩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淡漠疏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顺手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郑瑜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站在路边,看着晏栩的保姆车缓缓驶离,直到那两盏红色的尾灯,彻底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他才转身,抱着他心爱的吉他,走进了那栋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破败的居民楼。
他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在不远处的街角,又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车里,晏栩看着郑瑜消失在楼道口的那个单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对着那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李导,是我,晏栩。”
“关于你们节目有个叫郑瑜的选手,我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