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甄府

云舒看过徐清让的信,顿时心生警惕。

徐清让素来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品行更堪称是衣冠禽兽,选在酒楼雅间相见,显然是心怀不轨。

但要彻底了断,这一趟又必须去。

她不想让此事牵扯到甄家太多,更不想让祖父再借机生事。

贴身婢女为她备好了素雅的衣裙,袖中暗藏了几枚细长的金针。

“女郎真的要去吗?徐家少主人面兽心,奴婢担心……”宣娘满脸忧色。

云舒浅浅一笑:“无妨。有些事,总要解决干净;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宣娘知道的,我并非手无寸铁。”

她带着两名身上有功夫过的侍女,按照约定来到城中那家酒楼。

徐清让身边的小厮在雅间外守着,她的侍女被拦在雅间外,只留她一人进去。

推开门,雅间内布置得颇为雅致,桌上酒菜丰盛。

徐清让看到来人,即刻起身,手脚动作间不慎碰翻了酒盏,阴沉的眼底难掩惊艳之色——

年轻的女娘今日穿了件天水碧的纱裙,外搭素白缂丝比甲,腰间只坠了块羊脂玉,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七娘肯来,是清让之幸。”他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柔,伸手去扶她的手肘,却在触到衣袖时被轻轻避开。

云舒面色平静地坐下,开门见山:“徐公子约我前来,可是为了退婚之事?既然信函已送达,我们只需商议好章程,便可各自婚嫁,自此互不相干。”

她丝毫不留情面的冷言冷语让徐清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破伪装的狰狞:“退婚?甄云舒,你以为你是谁?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敢主动提出退婚,还让本公子和徐家在寿宴上被那镇北侯嘲讽丢尽颜面!”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七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充满了威胁:“我承认,你有点姿色,但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你以为凭着你那点姿色,就能攀上什么高枝?别做梦了!你们甄家也不过是待宰的肥羊!嫁给本公子,你还能享几年富贵,否则……”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七娘的胳膊,丑恶的嘴脸此刻显露无疑,“你这不给我好脸的烈性实在是勾人,我看不如趁今日,我直接要了你,生米煮成熟饭,断了你的念想!”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要抓人。

云舒心中一凛。

她迅速侧身避开男人伸来的手,“徐清让,你好大的胆子!”

徐清让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镇住了一瞬,但他很快又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哈哈大笑:“胆子?在本公子面前,你还有什么好嚣张的?今天你来了这里,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出去!”

男人再次扑了过来,对美色的贪婪让他原本狰狞丑恶的真面目此刻显露无疑。

云舒迅速且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滑出几枚金针,在徐清让靠近的瞬间,手腕翻飞,金针准确无误地飞出刺入徐清让身上数处大穴。

这些穴位并非致命,但却能瞬间让人半身麻痹,动弹不得。

“唔!”

徐清让只觉得一阵剧痛伴随着酥麻感迅速蔓延全身,他扑空的身体僵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前倾的姿势。

身子无法控制动弹,徐清让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脸上扬起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恐。

云舒拍拍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可怜又可憎的虫子。

她缓缓走到桌边,拿起笔墨纸砚,提笔沾墨,迅速写下退婚文书,“立刻,给我写下你的名字,画押按印!”

徐清让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拥有绝色面容的女子有朝一日在他眼里竟也能如此可怖。

眼前的女娘,分明面色平淡,却又无形中流露出几分能杀人于无形的狠厉。

他有听说甄家七娘自幼随母学医,精通岐黄之术,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姑娘家闲来无事的小打小闹,亦或是为自己镀金的说法。

世家的姑娘间,这也是常有之事。

却不曾想她那神鬼莫测的金针,竟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他想扑杀,想反抗,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美人再好,也抵不过性命和尊严的威胁。

眼前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徐清让屈辱地用还能动弹的手,颤抖着在退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咬破手指,按下了血红的指印。

云舒满意地拿起退婚书,吹干墨迹,小心收好。

做好这一切,她走到徐清让面前,俯身在他耳边,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徐清让,若你再敢纠缠不休,下次这金针便刺入你的死穴!即便你不识相,真要履行婚约,同床共枕之日,你最好夜夜睁着眼,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明天还能醒来!”

云舒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朝雅间外走去。

徐清让身边的两个侍卫见主子晕倒,慌张之余,又不敢拦云舒的路,刚要准备请大夫,又被强要面子的徐清让拦下。

丢不起这个人。

就在云舒走出雅间沿着步梯缓缓走下时,隔壁雅间的门也恰好打开。

霍骁和他的亲卫正从里面走出,恰好看到女子走下楼梯的纤细背影。

霍樑等人想到方才雅间内听到的动静,看向七娘的目光都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霍凛凑去徐清让的雅间前扫了几眼,回来低声道:“主公,看姓徐的那样,没半个时辰好不了。”

公孙明摇着羽扇,“多行不义必自毙。”

霍凛倒吸一口冷气,“那甄家女娘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公孙明讳莫如深,笑道:“这得是精通岐黄之术且常年演习针灸手法的人才能做到的,莫说麻痹身体,杀人于无形都有可能。”

霍凛背后隐隐的冒冷气,“啧,果然如军师所说,美丽的女人都是危险的。”

霍骁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

甄家一屋子懦弱无能之辈,居然养出这么个扮猪吃老虎的女儿。

……

对云舒而言,摆脱了徐家,就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回到府上,顾不上喘口气,她便带着退婚书去了甄鸿年的书房。

听明缘由,甄鸿年气得拍案而起,“胡闹!既知道徐清让不是善茬,你一个弱女子,怎可孤身赴约?”

云舒微微颔首,面色淡然,语气却笃定无悔,“孙女心里有数,否则不会逞一时之勇。如今退婚书已签,还请祖父恩准,我与徐家以后再无关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甄鸿年看着下首跪着的人,长长叹息后,起身将人扶起。

“阿芙,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和祖父商量过再行动;在你眼里,祖父就如此不可信吗?”

云舒眸色一颤,摇头道:“祖父言重了,孙女只是不敢为小事叨扰您。”

甄鸿年轻叹道:“和徐家这门亲,即便没成,也的确是委屈了你,是祖父一时不慎,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既能退掉,那再好不过。”

“你且回去好生歇着,待休养好,祖父另给你挑门好亲事。”

云舒心下苦笑,好亲事?不过又是一次待价而沽罢了。

面上依旧恭敬,“是,多谢祖父成全。”

甄鸿年:“前几日,库房里收了一批南海珍珠和西域香料,除了你母亲和婶母的那一份,其余的祖父都已命人送去你房中。”

云舒心下思绪万千,“多谢祖父。”

甄鸿年挥手,“下去吧。”

云舒颔首垂眸,恭敬退下不言。

她走得太快,以至没能看到上座老者眼底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