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日,清晨。

九龙城寨深处,一间散发着馨香的房间内。丧彪猛地从床上弹起,下意识一把掀开衣服,摸向腰间——入手光滑平整,别说狰狞的伤口了,连个疤都没留下。

“嘶……”

丧彪倒抽一口冷气,眼珠瞪得溜圆。他狠命地掐了下自己大腿内侧最嫩的肉,钻心的疼让他“嗷”一嗓子叫了出来,人也彻底清醒了。

不是梦!真他娘的不是梦!

不仅如此,他能感觉到,不仅是昨天致命的贯穿伤,连他多年来在街头厮杀积累的暗伤旧疾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充沛的精力从四肢百骸涌出,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仿佛重新回到了二十岁最巅峰、最无畏的年纪!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强健而有力。

“醒了?”

一个清灵灵的女声,没什么温度,像冰珠子掉在青石板上,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丧彪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膝盖“咚”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顾不上疼。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视线对上门口逆光的身影。

宋昭就那样随意地斜倚着门框,晨曦从她身后挤进来,给她纤细的身影镶上了一道模糊的金边。

在丧彪眼里,此时这身影高大得如同庙里的神像,带着一种让他膝盖发软、只想顶礼膜拜的威压。

“扑通!”

这个在九龙城寨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凶神,没有丝毫犹豫,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得结结实实,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狂热。

“姑奶奶!活神仙!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丧彪这条贱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上刀山下油锅,您一句话!”

他偷偷抬起眼皮,却正好撞进宋昭那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石头,又仿佛能把他从里到外、连皮带骨都看个透亮!一股子寒气“嗖”地从他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

这哪是什么算命先生?!这分明是行走人间的活神仙!是真正高人!

想到昨晚那粒入口即化、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还顺带给他来了个大换血的“仙丹”那玩意儿是人能有的?!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宋昭腰间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布小袋。

宋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 短短一句话,彻底掐灭了丧彪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好奇。

随即,宋昭素手一扬,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轻飘飘地落在丧彪面前的地上。

丧彪赶紧双手捧起,展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纸上是一份黑骨龙势力分布全图: 赌档、妓院、走私码头、地下粉档、高利贷档口、保护费片区…… 密密麻麻,无一遗漏!

“嘶……”

丧彪看到其中有不少势力连他都不知道,后背的冷汗“唰”地又冒出一层。

也不知道姑奶奶是怎么得到的?还是说……这位姑奶奶真有通天彻地、洞察幽冥的手段?联想到自己匪夷所思的伤口恢复速度……丧彪看向宋昭的目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彻底的臣服。

“这……姑奶奶……您……”丧彪喉咙干涩,想问又不敢问。

宋昭没给他问的机会,转身走向门外。清晨稀薄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斑驳的墙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带人去接手,不要有遗漏。记住,我要的是整个九龙城寨。"

当夜,丧彪带着一百多名精锐倾巢而出。

当丧彪带着人踹开“大富贵”赌档的大门时,里面一片狼藉。赌桌翻倒,筹码撒得满地都是,几个看场子的打手鼻青脸肿地被捆得像粽子丢在角落,眼神涣散,嘴里还喃喃着“鬼……有鬼……” 最里间金库那扇厚重的铁门,早就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连根毛都没剩下!

他眼皮跳了跳,终于知道了姑奶奶的那句“接手”真的就只是接手。

果不其然,其他据点的情况基本大同小异黑骨龙的势力,不是被击溃,而是被提前抽干了骨髓,碾碎了脊梁!

丧彪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弟立刻扛着一块崭新的、黑底金字的“凤凰阁”牌匾,架着梯子,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狠狠砸碎了那块代表着旧时代的“黑龙楼”招牌!

丧彪的势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九龙城寨。三天,仅仅三天!黑骨龙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地盘和产业,被丧彪全盘接收、消化。

赌档、妓院、走私码头、地下酒吧……

所有店铺全部更换了主人,挂上了新的标记——一只振翅欲飞、线条凌厉的凤凰图腾。城寨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大小头目、捞家,纷纷改换门庭。

第三日,黄昏。

九龙城寨中心,废弃的蓄水塔下的小广场。

这里曾是黑骨龙当众执行“家法”的地方,石板缝里仿佛还渗着洗不净的血污。

此刻,广场上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仅丧彪原有的手下倾巢而出,那些新归附的大小头目也带着各自的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着,眼神闪烁。

广场最前方,几张太师椅上,被迫坐着几位城寨真正的“老古董”——掌控地下钱庄、人称“活阎王”的“马爷”,干着人口买卖勾当的“蛇头李”,还有几个盘踞一方、根基深厚的老牌捞家。他们脸色铁青,内心惊涛骇浪。

废弃的水塔上,原本涂着狰狞黑龙图腾的位置,被泼上了大片刺目的红漆。覆盖其上的,是一只重新描绘的、振翅欲飞、眼神睥睨、带着一股洪荒凶戾之气的巨大凤凰!

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这凤凰图腾仿佛浴血而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丧彪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绸褂,光头在夕阳下反着光。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狂热与敬畏,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真——了——!”

广场上近千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带着恐惧、敬畏、好奇,死死钉在水塔之上。

“九龙城寨!从今往后!变——天——了——!”

丧彪猛地侧身,让开位置,露出了水塔中央稍高的平台。

那里,不知何时放置了一把古朴厚重的紫檀木太师椅。椅上端坐一人,正是宋昭!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白净雅的旗袍,纤尘不染,与周围污浊混乱、汗臭熏天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镇住了全场。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打在她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在阴影中,勾勒出清冷而模糊的轮廓。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淡漠,仿佛下方跪拜的不是近千凶徒,而是一群蝼蚁。

白皙纤细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边缘磨得锋利的古铜钱。铜钱在她指间翻飞跳跃,在如血的残阳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危险的血色光泽。

“九龙城寨!以后只有一个话事人!一个规矩!”

“就是——姑——奶——奶——的——!”

“扑通!扑通!扑通……”

广场上,前排丧彪的心腹率先跪下,接着是那些新归附的大小头目,然后是黑压压的打手……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近千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膝盖重重砸在石板上的沉闷响声汇聚成一片恐怖的声浪,屋檐上栖息的鸽子惊恐地飞起,在血色的天空下仓惶盘旋。

几个老古董脸色煞白,身体僵硬。马爷手里的水烟袋“啪嗒”掉在地上,蛇头李的手指深深掐进了太师椅的木头里。他们不想跪,但那股无形的、仿佛来自更高层面的威压,让他们双腿如同灌了铅。

就在这时!

宋昭指尖那枚翻飞的铜钱,骤然悬停在空中!随即开始疯狂地、违反物理规律地高速自转,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嗡——嗡——”颤鸣!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广场上每个人的耳膜深处,震得他们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所有跪着的人,包括那几个老古董,无不骇然变色!再不敢有半分迟疑或侥幸,身体死死伏低,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

宋昭终于抬起了眼眸。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万载寒冰,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匍匐的人群。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进他们的灵魂:

“我不喜聒噪。”

“三条铁律:”

“一、禁绝毒物,沾者死。”

“二、逼良为娼,沾者死。”

“三、伤及无辜,沾者死。”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捏着那枚悬空尖啸铜钱的指尖,对着广场中央一块最坚硬、最显眼的青石板,轻轻一弹。

“咻——叮!!!”

一声清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

众人惊恐地抬眼看去——

只见那枚边缘锋利的古铜钱,齐根没入了那块坚硬的青石板中心!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的小孔!

宋昭清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在死寂的广场上空回荡。

“违者,犹如此钱。”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血色光芒消失。整个九龙城寨中心广场,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新的时代,以铁血和神秘书写的时代,伴随着铜钱入石的脆响,降临了这座罪恶之城。从这一刻起,九龙城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只回荡着一个名字——宋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