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菜场杀了十年鱼,刀比外科主任还稳。
直到那天秤砣砸了城管队长的脚,他骂咧咧掀我鱼摊时,秤盘里滚出颗带泥的土豆。
“太空育种失败品,”农科院教授捡起它如获至宝,“能吸收暗物质!”
三个月后,电视播报“流浪行星逼近地球”。
教授冲进菜场拽住我沾着鱼鳞的手:“只有你的刀能切开黑洞核心!”
我掂掂磨了十年的杀鱼刀:“切多薄?涮火锅那种?”
联合国直播现场,我踩着太空垃圾堆问黑洞:
“清蒸还是红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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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腻腥气糊在脸上,像一层撕不掉的膜。早市的喧嚣是背景音里永不疲倦的鼓点,混着讨价还价的尖嗓门、电喇叭的促销吼叫、还有鱼尾拍打水泥地的“啪啪”声。王建国眼皮都没抬,手腕一抖,刀光闪过,案板上那条肥硕的草鱼瞬间安静。鱼头滚进左边塑料盆,内脏滑入右边泔水桶,雪白的鱼肉带着漂亮的弧形纹理,服服帖帖地摊在案板上,薄得能透光。
“三斤二两,高高的!”旁边卖豆腐的老张头伸脖子瞅了一眼,啧啧两声,“建国,你这手,比俺们县医院开膛破肚的老刘头还利索!”
王建国没搭腔,撩起围裙下摆擦了擦刀刃上沾着的一点血丝。油腻的围裙早看不出本色,擦刀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十年了,在这片充斥着烂菜叶和鸡毛的菜场角落,他的刀就是王法。鱼鳞飞溅如雪,骨肉分离似庖丁解牛,刀口永远在鱼鳃后三毫米,分毫不差。日子就像案板上的鱼,被他一刀刀片成了毫无惊喜的薄片。
“王建国!王建国呢?!”
炸雷般的吼声撕开了菜场的喧嚣。人群像被惊了的鱼群,唰地闪开一条道。三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城管,簇拥着中间一个腆着啤酒肚、脸膛通红的胖子,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领头的胖子,正是城管队的马队长,此刻一只脚趿拉着皮鞋,脚背上肿起个青紫的包,疼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王建国!你他妈摊位上那破秤砣!差点把老子脚趾头砸断!”马队长指着自己肿成馒头的脚背,唾沫星子喷出老远,手指头几乎戳到王建国鼻尖上,“占道经营!卫生脏乱差!影响市容!今天非把你摊子掀了不可!”
王建国眼皮终于撩了一下,目光掠过马队长那只倒霉的脚,落在自己摊位角落那杆老式杆秤上。秤杆乌黑油亮,秤盘锈迹斑斑,秤砣是个实心的铁疙瘩,不知用了多少年,棱角都磨圆了。刚才大概是哪个毛手毛脚的顾客碰掉了,才滚到这位爷脚上。
“秤砣自己掉的。”王建国声音不高,带着常年杀鱼沾染的腥气和一种磨出来的平淡。
“放屁!”马队长怒火更旺,“就是你摊子上的东西砸的!给我砸!把这破摊子收了!”他一挥手,身后两个年轻城管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看热闹的人群噤若寒蝉,卖菜的大妈攥紧了装钱的布包,卖肉的伙计把砍骨刀往身后藏了藏。王建国没动,只是握着杀鱼刀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刀身上的水珠,顺着冰凉的刃口,无声地滑落一滴。
就在一个城管的手抓住王建国那筐活蹦乱跳的鲫鱼,准备掀翻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