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同泼天的墨汁,从漆黑厚重的云层里疯狂倾泻而下。狂风在狭窄的山谷中凄厉地呼啸,如同无数无形的巨手,狂暴地撕扯着林晚身上那件单薄的跳伞服。冰冷刺骨的雨水狠狠抽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麻木的痛感。高度表上,猩红的数字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疯狂跳动,无情地逼近死亡线。
“稳住…稳住…”她咬着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和雨水的冰冷,手指在控制绳上痉挛般地用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湿透的伞绳变得异常滑腻,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巨兽角力。
视野里,只有无边无际的、疯狂翻滚搅动的墨色雨帘。山峦的轮廓早已被彻底吞噬,世界仿佛被压缩成一个混沌、湿冷、绝望的囚笼,将她死死困在中央。无线电耳机里,除了一片尖锐刺耳的、永无止境的沙沙噪音,再无其他声响。她像一颗被命运恶意投掷的石子,孤独地坠向这片狂暴的未知深渊。
突然!
一声沉闷、干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顶炸开!紧接着,一股完全失控的、狂暴的旋转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身体!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视野被扭曲成一片混乱的色块。巨大的过载力量凶狠地挤压着她的胸腔,肺里的空气被强行挤压出来,变成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她像一片被狂风从枝头粗暴扯下的枯叶,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向下方那片翻滚着、咆哮着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意识中所有的挣扎和恐惧,只留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视野的边缘开始不可遏制地发黑、收缩,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溃散。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降临。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包裹了她,仿佛急速下坠的身体猛地撞进了一池粘稠、温热的凝胶之中。下坠的势头被一种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悄然化解。冰冷刺骨的雨水、撕裂耳膜的狂风、令人窒息的失重……所有的狂暴和绝望,在刹那间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抹去。
身体被一种难以理解的、如同水流般柔和的力量轻轻托住,缓缓向下沉降。
林晚猛地睁开被雨水和恐惧糊住的眼睛。
风停了。
雨……消失了。
刚才那吞没一切的、地狱般的暴风雨,仿佛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噩梦。她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柔和、清澈的微光之中。头顶,是深邃无垠的、缀满了璀璨星辰的夜空,浩瀚而静谧。星光如同最纯净的碎钻,静静洒落下来,照亮了下方一片令人屏息的景象。
那是一片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山谷。无数古老、形态奇崛的巨树如同沉默的巨人,虬结的枝干深深扎根于山谷之中,树冠在星光下舒展,形成一片幽深而神秘的穹顶。树冠的缝隙间,流淌下清冷的星辉,将山谷笼罩在一片梦幻迷离的光晕里。
更让她心脏几乎停跳的是那些花。
桃花。
无边无际的桃花林,在星辉下盛放。那粉色浓烈、纯粹得不像人间之物,每一片花瓣都仿佛由最上等的粉玉精心雕琢而成,在星光下流转着一种内敛而醉人的光泽。